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番外 满怀爱意
    番外 满怀爱意

    黄樱是个天才,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那叫一个年轻有为。

    但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三十五岁评上教授仅仅过了一个月,一锅毒菌子给她送进了医院。

    别人吃了毒菌子看到小人国,看到万花筒,她不一样,她看到了一只手,将她强行拖进异时空。

    她不确定那菌子能不能毒死她,但似乎死不死的也不重要了,是不是这个原因死的,也不重要了。

    再睁眼,她是个古代寡妇。

    单身三十五年,眨眼一步到位,黄樱偷偷哭了好多回。

    虽然这寡妇有所谓的诰命,可以吃皇粮,但这是古代呀,古代哪个女人的日子好过?

    不行,她要回去!

    黄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一通推衍,五星连珠近在咫尺,搞不好能回去,然而那晚没有任何异象。

    她没气馁,电影里时空穿梭机的原理她大致都懂,不行就捣鼓捣鼓。

    这时代生产力落后也没关系,总有办法。

    黄樱不知道那只手将她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朝着回去的目标努力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又积极向上的过着每一天。

    日子平静而充实。

    直到某一天,顶着鸡窝头的小奶娃冲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喊师父。

    黄樱两辈子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奶娃。

    那小嘴长得粉嘟嘟,两颗眼珠子黑黢黢的,跟颗草莓奶糖似的,闻着就好吃。

    她差点被萌化了。

    可她很清醒,孩子再可爱也是个孩子,还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她大哥的儿子在这个年纪时,往左右各数五户,凑不出一块好玻璃。

    再大一点,大哥就戴上了假发,一半是被儿子薅掉的,一半是愁掉的。

    因为小侄子给她带来的实战经验,黄樱养孩子其实有点得心应手。

    养孩子有什么难的呢?说白了就是花时间陪她们玩,陪她们疯,无限消耗掉她们的精力,她们就只能老老实实了。

    但她着实没什么心思养小孩。

    所以,别来沾边!

    如果不是这个小孩哭得太可怜的话……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心软的神。

    这一抱,几十年没再撒手,说是师徒,内心里何尝不认为是母女。

    她陪着这个孩子长大,从一个小哭包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小姑娘是一张白纸,却聪慧过人。

    她在这张古代极为珍贵的玉版纸上描绘现代绚烂多彩的模样。

    当然,那张生性本善的玉版纸也有其他人描绘的痕迹,更是自己生出了思想。

    她在此过程中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经历和见识教给小姑娘。

    诸如人世无常,诸如妇女觉醒。

    小姑娘不负期望地拼命汲取着知识。

    黄樱扎扎实实体会了一次养成的快乐。

    至于小姑娘身边的少年,在黄樱看来就和隔壁的鬼火少年差不多。

    整日骑着辆破摩托,在她家楼下伺机拐带她的宝贝闺女!

    事实证明,大多数小姑娘都抵挡不住鬼火少年的诱惑,特别是这位鬼火少年他英俊不凡,家里还权势滔天。

    黄樱眼睁睁看着少年哄骗自家小闺女,一哄十年。

    什么土包子给命文学,什么玛丽苏生生世世仅此一人,轮番上阵。

    她嗤之以鼻,指望古代男人忠贞不二?还是个打小就会花言巧语的未来帝王。

    如今说得多好听,来日翻起脸来比谁都狠绝。

    人活得如此天真,倒不如找条东南枝自己挂上去。小闺女没心眼儿,她得多长几个,算给小闺女匀几个。

    但这事上,她真真切切被打脸了。

    她默默在心底瞧那少年不顺眼,瞧了五十年,那少年也看她不顺眼,五十年。

    当初一起轰轰烈烈干大事的人里,有的走了,有的满头华发,时光如此无常,又如此公平,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一个人。

    这漫长的时光里,人在成长,也在变化,唯独对她家小闺女好这事,她和少年一致同频。

    五十年过去,四世同堂时,她的小闺女内心依旧住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黄樱八十岁那年,她的小闺女五十多岁,依旧在大魏广袤的天地间奔忙。

    小闺女已经不像个古代闺秀,更不是这个时空中人们认知里传统意义上的皇后。

    小闺女是个完完全全的独立女性,享受世界的爱,也给予世界平等的爱,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思想,不惧向糟粕的传统说不,清醒的带着同样清醒的姑娘们奔向更灿烂的未来。

    即便小闺女的事业与那鬼火少年的支持脱不开关系,但谁能说这不是女性力量突破枷锁的巨大成功,假如她们没有获得平等地位的思想和执行力,谁帮她们都没用。

    女人是花,是应该肆意盛放的绚丽色彩。

    黄樱很自豪。

    昭成王,黄樱做了五十多年,九十四岁时,大魏历史上第一位女帝崔容筠登基了。

    她是太子崔宁的长女,熬死了父亲,打败了皇叔和皇姑,在祖母无心帝位的谦让下,以皇太孙女的身份登基为帝。

    皇太孙女,历史上编都不敢编的名号,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登场。

    但她着实是崔诩和窦章辞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自她四岁起,便跟着祖父祖母下江南,走漠北,行万里路,体会民生疾苦。

    等到这孩子十四岁,便送到了黄樱的昭成王府,一住四年。

    这个孩子身上有祖父母年幼的影子,胆大又心善。

    所以在帝后夫妇立长子为太子时,同步立了这孩子为太孙女,即使群臣磕破了脑袋。

    崔容筠二十岁时招了个赘婿,是皇帝暗戳戳防了一辈子的假想情敌陈靖之的同宗侄子。

    开明朝最后一次科考御笔钦点的状元,分外青年才俊的少年。

    黄樱第一次见这少年,差点晃了眼,只以为是潘安宋玉转世。

    若崔诩还年轻,两人站在一起就是春华秋月,难分高下。

    所以,崔诩其实是不同意的。

    一面,这少年的伯父陈靖之着实不是东西,一生不婚,虽在各项政务上与崔诩同频,但放在崔诩眼中,就是觊觎他的皇后,利用政治权力谄媚讨好他的皇后,还保持单身,等他百年后好勾搭他的皇后,实在可恨。

    一面,崔诩认为这少年虽然着实有些东西,但长得太好看就是原罪,天底下的男人不会都像他这么忠贞,特别是长得好看还有才华的男子,他不忍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将来受伤。

    奈何看脸可能是祖传的,崔容筠她偏要,夜访客栈数回,押着少年和她一起跪宫门,一起哄祖母。

    那少年渐渐被皇太孙女无法无天的爱意和风姿迷了眼,也要死要活起来。

    这事僵持了半个月,最终是窦章辞出手成全的。

    窦章辞在崔诩跟前摔了一个碗,相伴六十年,他们之间没摔过几个碗,除了手滑的时候。

    这回自然认真了。

    崔诩就没敢那般死犟下去,待他冷静,窦章辞一句话将他收拾服帖了。

    “许你见色起意,不许容筠?夫君,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都要百年,难不成还能管上千秋万代?再说,他是陈阁老的侄子,却做了你的孙女婿,你不就比陈阁老大上一辈?往后他见你都要气弱三分。”

    崔诩一想,是这个道理,这事儿才成了。

    后来,伴随着女帝登基,是一代传奇帝王崔诩的谢幕。

    恩爱了一世的帝后终究面临散场,他走在春日的晨曦中。

    弥留之际,崔诩握紧窦章辞的手,已经老去的帝王面对死亡没有畏惧也没有遗憾,带着对她绽放了一辈子的温柔笑意,和淡淡的不舍,缓缓闭上眼睛。

    他最后一句话说:“阿辞,继续满怀爱意活下去,不必急着来找我,我会慢慢走,等你想来的那日,我再接你。”

    九十六岁时,黄樱也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她的床前有她带大的孩子,泣不成声。

    黄樱抬起手已经很难,却拼尽全力去抚摸窦章辞,即使窦章辞已满头华发。

    这个孩子已经送走了几乎所以长辈,以及丈夫,知她从幼到老的人,爱她从幼到老的人,一个一个与她生死相隔。

    黄樱心底好痛,却没有办法逆转时间,她自己也在这个时空待了一辈子。

    唯有声音断断续续,“对不起,小阿辞,师父也要走了,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很抱歉不能再陪你,往后要更加好好爱自己。”

    她的力气,讲完这句话宣告终结。

    灵魂飘出身体的刹那,她看到四十多岁的自己朝她笑,如释重负又满怀感激,灵魂中有道声音,她听到了。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