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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犬
    大概是因为失去母亲的缘故,砚诀的性格是很冷的。

    除了江烬霜之外,这世上很少有他在意的人或事。

    这也导致,他对世间许多称之为“人情”的东西并不理解。

    他不理解为什么她会为了一个死去的王叔,入龙潭虎穴,甚至以身犯险,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她终于荣耀加身时,却在太庙祠堂里跪了好久好久。

    ——以及,他也不懂,为什么那个叫做裴度的坏东西,能重新站在她的身边。

    砚诀不高兴。

    从他们二人一同回到白玉京后,便不高兴。

    两人在白玉京办了一场婚事,宴请白玉京百姓与黑甲骑士兵,砚诀在白玉京的府邸中,被白玉京许多百姓灌了酒。

    哦,顺带一提,砚诀的酒量很差。

    喝醉酒的砚诀乖巧地蹲在一旁长廊的角落中,双腿蜷曲在一起,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头伏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茫然又沉寂的眼眸。

    夜色正浓。

    江烬霜回到府邸来时,一身大红长袍,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的小狼崽子。

    勾唇笑笑,江烬霜向前几步,学着砚诀的样子,蹲在了他的面前。

    少女歪歪头,眉眼弯弯:“哎呀,小狗怎么趴在这里了?”

    砚诀眼尾微红,微微蹙眉:“我不是小狗。”

    顿了顿,他又慢吞吞地补充一句:“但你如果非要说我是小狗,我也不会生气的。”

    江烬霜笑出声来,眸光晃动:“春桃说你这几日不高兴哦,怎么了?”

    砚诀微微抬眸,对上江烬霜的眼睛:“刚刚,我同他们喝酒。”

    “他们说,你成婚后,便不要我了。”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的婚服,夜色低垂,她却依旧明艳。

    她微微挑眉:“砚诀一直跟在我身边,会被别人说是昭明公主养的小狗的。”

    砚诀眯了眯眼睛,脸颊酡红,眼中尽是茫然与不解:“可我,本来就是你的狗。”

    他说这话时,神情平静又认真,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分明刚刚还认真说自己不是小狗来着。

    江烬霜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歪头看他:“砚诀,不要做小狗。”

    “要做人。”

    从前她一心为皇叔翻案,砚诀守在她身边,帮了她很多很多。

    现在,事情终结,江烬霜总觉得亏欠他。

    ——砚诀应该学着做人,像人一样生活,像人一样有七情六欲。

    砚诀闻言,眼中带着懵懂与疑惑。

    许久,他伸出手,拽住了她火红的衣袖。

    “你教我。”

    “我自己不可以。”

    他自己不可以。

    他一直都是,倚仗她而活的。

    就如他不明白她为何要为一个死去的亲人翻案,但这并不影响他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不需要什么崭新的生活,甚至不需要学着像人一样。

    ——他需要江烬霜。

    江烬霜为他打造了一把新剑,她笑着将剑递到他面前,笑着看他:“给它起个名字吧。”

    他垂眸看着那柄用上好的锻料打造出的剑身,许久才开口道:“五城。”

    他看她:“它叫五城。”

    十二楼五城。

    江烬霜明白过来,笑着点点头:“好。”

    有时,司宁会跋山涉水,从江南来到白玉京小住几日。

    他如今已是司家家主,司北桓退位家主后,修身养性,极少再打理司家之事了。

    砚诀一如从前,依旧跟在她身后。

    有时候司宁擎着扇子,眯眼笑着:“砚诀,你一直跟在殿下身边,首辅大人会吃醋的。”

    砚诀不懂,面露不解:“他不爱吃醋吗?”

    司宁:“……”

    再后来,他终于学着像她教给他的那样生活,除了糕点与荤肉,也会皱着眉咽下绿油油的素菜,甚至也会学着她的模样,跟菜市的阿婆讨价还价。

    ——虽然他并不缺钱就是了。

    那一日,司宁照常来了白玉京小住,她见他来,不觉笑笑:“果然是身体好了,到处游山玩水,白玉京这么远,你身体吃得消吗?”

    听她这么说,司宁眯眼笑着:“砚诀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意味不明的一句,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却只是笑道:“我答应了他的亲人,要一直照顾他的。”

    司宁嘴角笑意更深,笑而不语。

    那一晚,司宁叫了砚诀去酒楼喝酒。

    砚诀酒量很差,司宁分明知道,却还是一个劲儿地灌他。

    直到他昏昏沉沉,面前地司宁从一个变成四个。

    司宁捏着酒杯,笑着看他:“比起裴度,我更嫉妒你。”

    砚诀不明白,微微蹙眉。

    “或许有一天,她过腻了现在的生活,会毫不犹豫地离裴度而去。”

    说着,司宁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可是砚诀,她不会放弃你。”

    他所在的位置,比裴度远,却比他更牢固。

    他不是司宁,不是她的好友。

    他不是裴度,不是她的夫君。

    ——他是她的刀,是她的利刃。

    江烬霜或许有一天会与好友绝交,会与夫君老死不相往来。

    但她会拿着她的刀,直到她死去那天为止。

    司宁很嫉妒他。

    “砚诀,一直留在她身边,看着她与旁人成婚生子,你会不会嫉妒?”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砚诀脸颊酡红,双眼怔忪:“嫉妒,是什么?”

    司宁眯了眯眼,眼中带了几分恶劣,微微倾身:“嫉妒就是……如果有一天,她又从外面带来一个与你一样身世凄惨的男子,也答应了他死去的亲人要永远照顾他,那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砚诀闻言,思索许久,终于抬眸朝他看去。

    “我在想,会多一个人保护她,那很好。”

    司宁:“……”

    他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了。

    “砚诀,你懂什么是爱吗?”

    砚诀摇头。

    “不,你懂的,”司宁指着他的胸口,慢条斯理,“在这里。”

    他可以为她死,为她生。

    因为他对她从不曾改变那份感情,所以他不懂那是什么。

    可那份私心,昭然若揭。

    “砚诀,你惨啦。”

    司宁笑。

    “你要保护她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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