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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天罚
    白泽……吾王,这才是你真正的姿态吗?神圣,威严……却又散发着如此令人心碎的悲伤。

    那些在你鹿角上绽放的花,是以你的痛苦为养料吗?吾的利爪险些犯下万死难辞其咎的罪过,而你,却在承受着这一切的同时,还在治愈他人。

    长赢望着那抹光晕,指腹还残留着方才攥拳时的刺痛。

    方才他险些失控,利爪险些朝着银硕的咽喉挥去,可转头便看见,自家王即便承受着这般苦楚。

    渊仍凝着治愈的微光,正细细修补着银硕身上未完成的机关改造。

    “墨玄,你这只卑劣的臭虫!”

    长赢胸腔里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你犯下的所有罪孽,吾定要一一清算!”

    可回应他的,只有墨玄那狂妄的笑声在草原上空回荡。直到最后一点流光隐入夜色,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才彻底消散,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与天空中愈发浓重的雷云。

    笼罩大地的棋盘还在闪烁,棋盘中央的“将”位已然空置……这场以生死为注的对弈,终究以墨玄的覆灭落下帷幕,却没带来半分胜利的轻松。

    长赢伫立在原地,面沉如水,虎兽人特有的竖瞳紧紧锁着雷云。

    墨玄临死前的挑衅还在耳边回响,那句“礼物”分明是针对铭安的陷阱,可此刻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雷云里翻涌的毁灭性力量。

    那是冲着他的王来的,冲着这个不惜耗损己身、强行逆转法则的白泽来的天罚。

    心念一动间,虚实交织的巨大棋局化作无数光点,悄无声息地散在风里,连带着他周身冰冷的杀意,也尽数敛入深不见底的碧蓝兽瞳。

    庞大身躯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几步便跨到渊的身边,单膝跪地的瞬间,壮硕的脊背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将维持着白泽形态的渊,和一旁呼吸渐稳、仍在昏睡的银硕,牢牢护在身后。

    宽大的手掌悬在渊流淌着光辉的鹿角上方,没有触碰,却用灵力织成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外界侵扰。

    头顶的天道威压越来越重,长赢的声音低沉如铸铁,没有半分动摇:“吾王,天罚已至,让吾来挡。”

    “天罚只会冲着我来。”

    渊还凝着治愈微光,正轻轻落在银硕的伤口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若是长赢替我挡,到时候伤的就是两个人了……”

    银硕身上机关术改造的痕迹还剩最后一点,此刻呼吸已然平稳,显然是彻底睡熟了。

    许是闻到了渊的气息,眉尖微蹙,梦中喃喃出声:“师兄……”

    雷云里的紫色电光越来越亮,眼看第一道天雷就要落下,长赢的脚不自觉地朝着渊的方向挪了半寸。

    “别过来,长赢!”

    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终于撕裂云层,一道碗口粗的紫色天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如怒龙摆尾般,直劈向维持着白泽形态的渊。

    长赢单膝跪地的身躯猛地绷紧,肌肉贲张得将身上的华服撑出狰狞的线条,领口崩开,袖口的布料被撑得发紧,几乎要裂开。

    尾巴上悬浮的三道金属环“嗡”地炸开刺目电光,电流在环间疯狂窜动,带着滋滋的声响,几乎要挣脱他的灵力束缚。

    死死攥着拳,爪子深深掐进掌心,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草地上,却浑然不觉。

    视线牢牢胶在渊的身上,看着那抹神圣光晕里,渊染血的唇角微微颤抖,头顶的鹿角也跟着晃了晃,方才绽放的花朵蔫了大半,碧蓝兽瞳里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他想扑过去,想将那道天雷硬生生扛在自己身上,可“别过来”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头,让他每一寸肌肉都在嘶吼着反抗,却又不得不僵在原地。

    “吾王……”长赢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没有再向前半步,而是将体内所有灵力疯狂向掌心凝聚。

    灵力在身前交织成半透明的光盾,盾面上浮现出细密的棋格纹路,正是“棋局”能力中,最坚固的“士”位防御形态。

    这光盾没有挡在天雷的必经之路上,而是悬在渊身侧三尺处,像一道随时准备承接碎裂琉璃的软垫,默默守着。

    尾巴上的金属环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第一道环“铛”地弹起,环身的电光暴涨数倍,竟主动撞向第二道环,两股电流相撞的瞬间,长赢周身的灵力骤然沸腾,白色衬衣下的肌肉再次贲张。

    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前的光盾往渊身边又推近了半尺,声音带着灵力激荡的颤音,却依旧坚定:“吾不动,但吾的灵力会替吾守着你……撑住,吾王。”

    话音未落,那道紫电已然劈至渊的头顶。

    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道即将触及鹿角的雷光。

    他在赌,赌这“士”位光盾能替渊卸去三成冲击,赌自己能在天雷落下的瞬间,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接住他的王。

    紫色的银蛇从云层中窜出,精准地落在渊的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嘶吼,渊只是站在原地,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

    灰尘随着天雷的落下四散而起,等烟雾渐渐散去,天罚的力量也彻底消散,渊身上的白泽形态已然褪去,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周身还萦绕着雷劈后的淡淡焦糊味,却只是抬眼望着长赢,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们了……”

    话音落下,抬手擦了擦唇角渗出的鲜血,目光转向一旁仍在昏睡的银硕。

    银硕身上机关术改造的痕迹已然消失,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渊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银硕背起,“可生命中的精彩却越来越多,让我都想抓住啊……”

    许是被背起的动作惊动,银硕在梦中轻轻哼了一声,耳朵微微抖了抖。

    渊感受到这细微的动静,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指尖带着治愈后的温暖:“师兄带你回家,别怕……”

    当最后一道紫色电弧没入渊的身体,天空中的雷云仿佛耗尽了所有怒火,开始不甘地缓缓散去,露出被洗得清澈透亮的月亮,月光洒在草原上,映得满地狼藉格外清晰。

    那面悬在渊身侧、布满棋格纹路的光盾,在天罚结束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随即化作漫天星点般的光芒,消散在夜色里。

    长赢几乎是在光盾破碎的同一刻就动了。

    快步来到渊的面前,那双碧蓝的兽瞳里,清晰地倒映着渊苍白的脸色、唇角不断渗出的鲜血,还有背上银硕安稳的睡颜。

    看着渊摇晃了一下,单薄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倒,可背上的银硕却被护得稳稳的。

    长赢的爪子没有去触碰渊的伤口,只是悬在渊的肩侧,停顿了片刻,才缓缓伸向渊背上的银硕,声音因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而显得异常沙哑和低沉:“吾王……”

    目光从银硕安静的睡颜上移开,落回渊那双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你的师弟……交给吾。你说的那些精彩,需要有力气才能抓住。”

    渊将银硕交给了长赢,自己也软倒在长赢的怀里。

    “再待会吧!现在的风刚好……”渊躺在长赢怀里,低声笑道。

    “吾王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长赢心疼的看着渊那一身洁白的毛发,现在却被雷劈的像非洲进口的一样。

    不过还是依着渊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鹿角可以避雷!”渊调笑着说道。

    “而且被雷劈了之后,鼻子好像通气了许多。我猜……长赢的身上是雪松的味道!”虽然渊的脸色苍白的像月,但眼睛却亮的像星。

    渊那带着笑意的调侃,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与他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满身的焦糊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长赢环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许,却又在感受到怀中人微弱的颤抖时立刻放松了力道,生怕弄疼了他。

    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渊的头更安稳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同时单手稳稳地托住昏迷的银硕。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吹起渊被烧得有些卷曲的银白碎发,也让长赢更清晰地闻到了那股让他心胆俱裂的血腥与焦糊味。

    低下头,碧蓝的兽瞳深深地凝视着怀里那个还在强撑着微笑的人,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低沉回应。

    “……是。”

    这个字很轻……用指腹轻轻抹去渊唇角又溢出的一丝血迹。

    “可吾现在闻到的,只有你身上的血腥和焦糊味。这味道,比墨玄的存在更让吾煎熬。”

    不再给渊任何开玩笑的机会,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温柔语气,做出了决定。

    “别闹了,吾王。我们回家。”

    渊却不管不顾,抬起爪子在长赢的脸上摸来摸去,描摹着他的眉眼。

    “长赢……再唤我一声吾王可好?”

    那只沾染着尘土与血迹的爪子,在长赢粗糙的虎脸上轻轻摩挲着,力道轻得像一只蝴蝶落下。

    可这轻柔的触感,却让长赢的身躯僵直了一瞬。

    缓缓低下头,碧蓝的兽瞳里倒映着渊苍白却带笑的脸,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与眷恋。

    长赢的心脏被这眼神狠狠攥住,抬起爪子,轻轻覆在渊抚摸着自己的那只爪子上,将那份冰凉的温度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凑近了些,将自己的额头与渊的额头轻轻相抵,闭上眼,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

    过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回应了那个请求。

    “吾王……”

    这两个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低沉,却也比任何一次都蕴含了更深的情感。

    没有给渊再次开口的机会,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用不容置喙的温柔语气继续说道:“吾会一直这么唤你,直到时间的尽头。但现在,吾必须带你回家。”

    说罢,不再有丝毫迟疑,小心翼翼地调整好背上银硕的位置,另一只手臂则坚定而有力地环住渊的腰身与腿弯,将他连同那份强撑的笑意一同打横抱起,紧紧地、安稳地拥在自己坚实的胸膛前。

    长赢站直了身体,那双碧蓝的兽瞳锁定了家的方向,迈开了沉稳而决绝的步伐,向着坠玉城的灯火走去。

    “把我和银硕换个位置,我要长赢背我!这样就可以在长赢的耳边说着悄悄话!”渊在长赢的怀里撒娇着说。

    “别闹,吾王。”

    长赢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任何颠簸。吾必须看着你,才能安心。”

    用空着的那只爪,轻轻拨开渊额前被烧焦的乱发,“至于悄悄话……等我们回了家,你想在吾耳边说多久,吾都听着。现在,乖乖待好。”

    “好啵……”听着长赢拒绝了自己,渊撅起了小嘴。

    无聊的把玩着长赢胸口的毛发,绕着爪子打着圈,“你说,人最后失去的是视觉还是听觉……长赢?”

    渊的眼睛依旧明亮,可那份亮光在此刻看来,却像是燃尽生命前最后的璀璨,刺得长赢心脏一阵紧缩。

    “不许说!”

    不再给渊任何回应的机会,空着的手掌猛地抬起,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渊的眼睛时停住,转而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温柔,盖住了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

    “现在,闭上眼,好好休息。在吾让你睁开之前,不许再说话,也不许再思考任何事。”

    说完,抱着怀里的人,背着另一个,几乎是逃一般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坠玉城那片越来越近的璀璨灯火大步流星地走去。

    “好……那等我再次睁开眼,我们就到家了。”

    渊温柔的说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像只餍足的小兽,蜷缩在长赢的怀里。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一直走着,心就会变得柔软。

    回到了城中,长赢那怪异的造型引起了周围兽人的注意,怀里抱着一个煤块,背上挂着一个吊坠,像是拖家带口逃荒来的……

    长赢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他的整个世界,已经缩小到怀中那具滚烫而脆弱的身体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渊身上那股被天雷劈过后的灼热,也能感受到他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这心跳,就是指引他回家的唯一灯塔。

    秋天的风阴晴不定,像是一个漂泊许久的旅人,不知在哪里停留,也不知会留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