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申枸已经成了国主。
虽然没能掌控天下,可也势力颇大,连东晟的半壁江山都打下来了。
申无庸这个少城主却没有‘顺理成章’的变成太子,而是被封为翊王。
翊——有辅佐、恭敬之意。
一个干儿子,被封为翊王,是想让他辅佐谁,对谁恭敬呢?
好难猜哦。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宸极公主——申时玉脸上飘。
这可是新鲜的出炉的‘北极星’。
宸极——就是北极星,也借指帝王,比喻帝位。
申椒用她多余的脚指甲做赌,赌她这爹娘没憋什么好屁,所以不跑还等什么呢?
趁着他们的势力还没遍布天下,跑快点还能隐姓埋名的好好活下来,总比在他们设好的笼子里困斗要好。
“对不?”
申椒的嘴还在问,手已经开始往灵台里划拉东西了,宸极公主是个穷鬼,可翊王还是富的。
申无庸沉默的看着她。
申椒:“你瞪俩眼珠子瞅我干什么?动起来啊!你不会舍不得走吧?阿弟别傻了,再不走就不是当不当王爷的事了,是要不要命的事儿,以我对他们的品行的了解,他们马上就要卸磨杀驴了,你越有用死的越快。”
“姐姐都不怎么往爹娘跟前凑,何来的了解?”申无庸垂下眼,仍坐着不动,像个犟种似的说,“爹娘是知道我的,我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太子。”
“你不想和他们不给是两码事好嘛,他们连问都没有问过,”申椒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些,“而且你没看到他们的样子嘛?他们不想再打了,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定都了,如何修建皇宫了,他们连一个差事都没有派给你,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嘛。
你没用了,至少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有你没你都一样,有的是人给他们卖命,都这样了你还不跑?
那你不如再贴心些直接把脑袋削下来送给他们,没准儿他们体会到你这份孝心,还能掉上两滴眼泪。”
申椒放柔了语气劝道:“看在你我姐弟多年的份上,阿弟,你走不走不要紧,放姐姐走吧,逢年过节我还能给你烧点儿纸。”
申无庸:“姐姐会这么牵挂我嘛?”
“那当然,”申椒满口答应,又在他的注视下默默改口道,“真情假意的你别管,反正我会……尽量记着给你烧就是了。”
申无庸还没答复呢。
申枸屈柔的人就来了,说是叫他们过去——练功。
申椒当着使者的面拍起了巴掌:“听听,听听,我说什么来着?杀你的来了!”
申无庸每回练完功什么样申椒可太知道了,说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为过了,遇见比他弱的还能扑腾几下自保,遇上申枸屈柔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这两人如今功力强盛,已经许久不叫他们去练功了,估计是怕一不留神把他们弄死了吧?
毕竟每回那俩人都是意犹未尽的……
听申椒这么说,那使者做出迷茫的神色,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正要开口,申椒一道灵力打过去直接把人打晕了,扭头道:
“咱们真的跑了,再不跑没机会了。”
就算申枸屈柔还有耐心,可申椒这么一动手,他们也不可能再等。
申无庸可有可无道:“好,那就如姐姐所愿,咱们跑吧。”
“太好了!”申椒说,“那你快给器物下令,叫他们去守住城门,咱们现在就去跟他们汇合。”
“姐姐想带器物一起走?”
“那不然呢,就算要丢也得出了城再丢呀。”
又不能不带,一次失去所有器物,王蛊还不得扒开申无庸的肚子探头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家。
那玩意儿又没法沟通。
而且申椒还得靠申无庸才能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蛊虫,王蛊还用呢,肯定不能这么丢掉。
申无庸:“那不行,这些东西带出去了是祸患,如今天下都要太平了,暂且用不上这些了。”
申椒:……
“这会儿你来了慈悲劲了,那怎么办?直接走?你可以嘛?”
“可以,”申无庸朝她笑了笑说,“姐姐不必担心,你身上的王蛊有法子去除。”
他将面具和斗篷戴好了,拉着申椒的手朝外走去,一路也没人拦着她们,申椒仍不安心,上了马,一路疾驰往城门奔去,生怕晚了城门就关了,可还是晚了一步,还好申枸他们没下令,可能是怕打草惊蛇?
所以申无庸扬了扬令牌,两个人就顺利的出去了。
只是……
“他们一直在后面跟着。”申椒扭过头,看向那些死死咬在后面的兵马,真的烦的要命。
可也不见他们做什么,就是一直跟在后头。
申无庸笑了一声:“不必理会,他们会回去的。”
申椒握紧了缰绳说:“可我不会。”
“那姐姐可得跑快点儿,兴许……他们不会追呢。”
申椒:……
也是,她那对爹娘还有许多年可活,他们才不急着要什么继承人呢,她跑了也是好事,可申无庸呢?
他真的想跑嘛?
申椒又不是傻子,看事情那么顺利就知道不对了。
“以你的本事,是可以跑的。”
“我知道,”申无庸说,“可我不想走,姐姐,这里是我家。”
“你可以有更好的家,哪怕这个家只有你一个人,也强过装满了对你不好的家人。”申椒以为这个家的意思是有爹娘在的地方。
可他说:“我出生就在这儿,第一次见到爹娘,也是在这里。
遇见他们以前,我过得很不好,是他们给了我一个真正的家,姐姐,我跟爹娘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高兴,他们那时候就跟所有寻常爹娘一样,我们一起去放风筝,看花灯,去河边钓鱼,爹娘手把手的教我武艺,可我不太想学,我对乐器更感兴趣,可能是怕孤单,所以总喜欢那些能弄出响的东西。
爹娘不太高兴,可看我总是生病,还是买了琵琶哄我开心……可惜我天生就没长哪根筋,怎么也学不会,再想去学武艺,家里连一把佩剑都买不起,我只能抡斧头,别说,还挺顺手的。”
申无庸不是个很爱跟人江湖人的人,他就说了这么多,还没申椒看到的多……
申无庸带她去了,三个人以前的故居。
一进院子,申椒就说:“你居然有个秋千。”
屋里还有藤球,柜子里塞满了小孩的旧衣裳,还有小桌子小凳子和一张小床,申无庸指着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果树说:“那是树娘,小时候爹娘怕我活不长,听人说了个偏方,叫我认了一颗树做娘,还时常带我去祭拜,后来有一年,那山头被个财主买下了,不许人上去,爹娘就带着我上山偷偷将它挖了回来,当时慌慌张张的,不知弄坏了多少根,我以为她活不成了,还哭了一场。”
申椒说:“这不是长得挺好嘛?”
“这不是原来那颗,”申无庸说,“那颗树娘死了,爹娘怕我伤心,又去挖了几次,这是最后活下来的,他们说……”
(只有强者才配给我儿当娘!)
这话申无庸实在很难说出口。
申椒也不想听。
她们俩好像不是同一个爹娘。
申椒问他:“你小时候是因为练功身体才不好的吧?”
“嗯,的确是,可我乐意。”申无庸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懒懒的坐下来,靠着桌子,看着窗外将手划出一道血痕:“姐姐,将你身上的蛊虫给我吧。”
解决蛊虫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它们心甘情愿的出去……
申无庸的手很冷,而且他在抖,腕上的布条松了,申椒摸了摸,才发觉是他的血肉正在被蚕食。
“你要是死了,给你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会跑出来嘛?”
“那倒是,所以我不是说了嘛,姐姐要跑快点,那些人,就是来解决这事的。”
“你说让我带走你的骨灰……”
“我说笑的,姐姐,什么也剩不下来,你要喜欢这身衣裳给你留着擦手,”
申无庸笑的越发难听了,
“姐姐怎么不说话?不会吧?你现在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申椒的回答是,划破了手搭在他手上。
申无庸也不遗憾,他说:“姐姐,你特别讨厌我吧?别想那些了,以后好好活着,这里不适合你。”
“你还是会说人话的,”申椒轻轻握了握他渐渐失去力气的手说,“下辈子你可以做我的亲弟弟,但爹娘得换换。”
“我记得了……要是我这种人还有下辈子的话……”
“没事儿,咱们可以一起当狗。”
这就是她们告别的最后一句话了。
申椒总是跑的很快,这一次她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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