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逸离开,叶离又在床上静静躺了片刻,直到头脑完全清醒,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宾馆的条件确实简陋得可以。
墙纸有些泛黄卷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潮湿气味,身下的床单虽然干净,却带着经年累月洗涤后的僵硬触感。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又不能离医院太远,他们肯定不是不会住在这里的。
可这还不是叶离住过的条件最简陋的。
十七岁那年寒假,她住过更加简陋的房子。
记忆猝不及防地翻涌上来。
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她和沈清逸一时兴起,飞到了距离A市千里之外的南风市爬山。
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好,结果临近晚上,不过是去给叶离再拍几张照片的时间,等他们回来,背包什么的全部都没有了。
两个人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台相机,和一个马上就没有了电的手机。
那个时候天色已晚,下山的路太过危险,又联系不上人,山上仅有的两家小旅馆早已客满。
没有了办法,沈清逸只能去找旅馆的老板商量。
她至今还记得沈清逸在寒风中与旅馆老板低声交涉的模样,少年神情认真,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最终,那位好心的老板收拾出了一个狭小的杂物间给他们暂住一个晚上,也不收钱,但是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折叠床。
老板抱来的被子也带着浓重的潮气,盖在身上,寒意反而更重。
两个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养尊处优惯了少爷小姐,哪里睡过这种环境。
叶离本来就怕冷,蜷缩在床上,冷得手脚冰凉,牙齿都在打颤。
本来想在边上靠着凑活一晚的沈清逸,最后沉默地躺到她身边,不有分手地将她整个拥入怀中。
说实话,当时的叶离是被他给吓了一跳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们都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有些举动确实不太合适。
“别怕我,我不会做什么。”
沈清逸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用腿夹住她冰凉的脚,又将她的手轻轻塞进自己贴身的毛衣里,最后用那件宽大的羽绒服将两人紧紧包裹。
“对不起。”少年人语气里满是歉疚,“是我让你跟着遭罪了。“
爬山是沈清逸提出来的,也是他说把包放在那儿没事的,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叶离冷得说不出话,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感受到她的动作,沈清逸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他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叶离僵硬地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她很紧张,可好像原来紧张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嗯。”她小声应着,感觉寒意正一点点被驱散。
过了一会儿,沈清逸才又伸手来摸了摸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温热,才轻轻松了口气。
“还冷不冷?”他问道。
叶离摇了摇头,脑袋在他胸前蹭着,声音闷闷的:“不冷了。”
感觉到她的动作,沈清逸轻轻笑了一声,胸腔传来细微震动。
他道:“你看我们俩现在像不像两只过冬的仓鼠?“
叶离忍不住笑了,大着胆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用手指在少年人结实的腰腹处轻轻戳了一下。
沈清逸感觉肌肉猛地绷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却把她搂得更紧:“别闹,老实睡觉。”
那一晚,窗外的风声呼啸,杂物间里堆满了东西,环境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恶劣。
她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身体依旧是冷的,被褥依旧是潮的。
可被他紧紧包裹、用体温熨贴着的那个角落,却滋生出了抵御整个寒冬的暖意。
回忆至此,叶离环顾着眼前这个虽然简陋却干净独立的房间,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轻轻叹息一声,迈步走进了卫生间。
叶离洗漱完,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缓缓撩起宽松的衣摆。
镜中映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柔和的弧度已然清晰可见。
她轻轻将手覆上去,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是她和沈清逸共同孕育的生命。
如果不是赶上冬天,这几天她又刻意穿着宽松大衣遮掩,这个秘密怕是早就藏不住了。
镜中的她眼神复杂,既有初为人母的柔软,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忧虑。
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这几天焦灼等待着沈老爷子的时候,她就在想,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自私。
这个孩子不仅是她的,也是沈清逸的。
无论她和沈清逸之间如何,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她敢肯定,老爷子会很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
再加上昨晚沈清逸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是真的期待过的。从始至终,他都希望和她共同孕育一个生命。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轻轻颤动。
如果是现在呢?如果此刻就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个意外的礼物,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像他说的那样,感到欣喜吗?还是会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毕竟老爷子还躺在病房里,沈家正值多事之秋。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未明朗。
叶离垂下眼眸,感受着掌心下生命的温度。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叶离赶紧放下衣服,穿上外套遮掩。
沈清逸的速度很快,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来了。
他把买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我还买了豆腐脑,咸口的,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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