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牧雪健很是煎熬。
车上的人都没有任何交谈，他们都清楚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没有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不堪。
而这次去往石头村，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心里面感受到一些安慰，让他们知道他们送孩子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车前半路，摇摇晃晃。
直到走过牧野市，马上进入山阳城的地界。
司机在一个转向“石头村”的告示牌上转弯以后，汽车一路平稳。
车上不少家长也是面露疑惑。
不是要去山里吗？
怎么突然走上高速了。
就连牧雪健也是皱紧了眉头，不由喊来前面的负责人，压低声音询问着。
“我听说这个学校不是在山里吗？”
“我们怎么上高速了。”
商都教育局这边负责跟石头村接洽的工作人员，也是冲着牧雪健微微一笑。
“牧老师，你也这样认为？”
“我当初来也是吓了一跳。”
“后面我才知道，他们这是村子里自发修的路，有个大老板赞助。”
“咱们要去的学校，就是这个大老板弄的希望小学。”
“等去了，牧老师你可被吓到哦。”
牧雪健木讷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又浓重了几分。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还有这么认真修路的地方。
更不用说，这个路面简直要比商都大多数市区的路段还要好，至少在开车行驶的安全方面上，众人就得放不少的心。
而在路边，不少村民正在道路两侧安装着路灯跟反光带。
他们看到大客车路过，也都纷纷挥手吆喝着。
“欢迎来到石头村！”
车上不少家长趴在窗户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都难以置信，这里是他们孩子要来读书的地方，周围村民的淳朴，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其中一个男家长看着周围的村民，也不由出声感叹着。
“这可比俺们村好太多了。”
“要不是他们说。”
“我都以为咱去什么镇子上课了。”
这话一出，也得到了周围许多家长的认同。
“对对对。”
“哎，看来老师没骗咱们。”
“是啊，不管怎么样，这地方看着都放心啊。”
牧雪健听到这话以后也是口中苦涩。
车上的家长浑然不知，这些老师根本不知道这个石头村是什么情况。
大多数介绍家中来这里的老师，基本是为了早点甩脱班上的麻烦。
光牧雪健知道的就是，他隔壁学校就直接筛除来了十个学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推到了这个学校。
牧雪健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家中，心中很是愧疚。
伴随着车稳稳当当开到一所学校前停车时。
车上不少家长都看着眼前的校门愣在了原地。
其中一个家长更是揉着眼睛，询问着身边带队的老师。
“老师，你没骗我们吧？”
“这里是村子吗？”
“这就是我家孩子要读书的地方。”
女老师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学校墙壁上已经更换的招牌。
“你们看，这不是写这么吗？”
“拍石头希望小学（初中）。”
这一下周围家长们笑得更加灿烂了。
别说他们了，就连牧雪健也都彻底愣住了。
雪白墙壁的教学楼，再加上校园内嬉笑的孩子们，光是第一眼，牧雪健就知道这个学校肯定不一般。
果不其然，众人走进学校以后，也都纷纷被学校内设施给震惊到了。
四层楼的教学楼，每个教室都用玻璃封住了，可以说冬暖夏凉，甚至要比商都很多老小区都要更加豪华。
最主要的是，孩子们都有着统一的校服。
黝黑的脸蛋，再加上淳朴的眼神，他们看向这群家长们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嫌弃，不如说这些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身边生活的父母，基本是穷苦的环境，在学校可以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孩子们也都纷纷跑回了教室。
牧雪健看着周围这群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伴随着在教育体系内资历越来越老，牧雪健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淳朴的学生了。
很快学生们认真读书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校园。
不过一直出声的只有三个班级，只有其中一个班级没有人讲话，牧雪健好奇地脱离队伍走过去看了看。
就看到一个年轻的老师正在讲台上嘱咐着。
“孩子们，咱们今天再复习一下，等我忙完马上回来。”
“知道了！周老师！”
周雪兰刚刚走下讲台，就看到了在门口窗户观望的牧雪健。
她对着牧雪健微微一笑。
“您是要给孩子转校的家长吧？”
牧雪健微微点头，主动跟周雪兰握了握手。
周雪兰也是苦笑着跟牧雪健解释着。
“不好意思，实话跟您讲，我们初中部还在准备中。”
“这屋内的孩子，是我们学校已经准备升入初中部的学生。”
“等老师来了，我们这边初中部就开始正式上课。”
牧雪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还没有老师吗？”
周雪兰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这个地方，支教。”
“已经在花钱在请了。”
“不过这点请你们家长放心，我们不会拿孩子开玩笑。”
牧雪健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确实。”
作为老师，没有一个人会拿学生开玩笑。
这里也是不例外，牧雪健能够理解周雪兰的想法，他也是跟随着周雪兰回到了参观的队伍。
等来到学校后方，看到整齐的操场跟篮球场时，周围家长们也都惊呼连连。
牧雪健更是难以相信这是一所山区里的希望小学。
这里要什么有什么，食堂、宿舍、教学楼包括孩子们娱乐的环境，甚至要比商都很多小学的教学设施都要豪华。
如果你说来这里的老师算是支教，不如说来这里做事情的人，才是真真正正为了教育学生而来。
而这时，前面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也给家长们介绍着。
“这位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周雪兰，周校长。”
“接下来让她给大家介绍一下学校的环境。”
牧雪健有些惊讶。
他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跟自己交谈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最让牧雪健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学校宿舍的环境，也要比大多数地方好很多。
像是低年级的宿舍，基本是六个人一间，每个学生都有着独立的小床。
等到了四五年级开始，就开始分为上下两张床位，一个宿舍也都住满了八个人。
而且男生女生宿舍分开，洗漱区域共用，甚至牧雪健还看到了学校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洗衣机，可以让孩子们在这里洗校服什么的。
这一幕也让不少家长都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周雪兰。
“周校长，你们真的不收学费吗？”
周雪兰微微一怔，急忙微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目前还属于私立学校，主要是公益类型。”
“我们主要来源还是捐款。”
“孩子们的学费，基本从捐款中扣除。”
这话一出，牧雪健立马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种模式他可太清楚了，很多学校都是打着捐款做好事儿，实际上都是中饱私囊。
大多数学校明面上都做得不错，但在生活上很多时候都会各种耍心眼。
牧雪健对此也是更加上心，也是开始提防起了这所学校。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内丰厚的伙食，也让这批家长大为震惊。
他们在家都没办法给孩子提供这么好的伙食，在学校内孩子们能吃得比家里更好。
在吃饭的时候，牧雪健也是旁敲侧击，询问着几个学生。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吃饭的吗？”
一个学生木讷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感觉好吃吗？”
“好吃！”
一个学生露出灿烂的笑容，还不忘跟牧雪健补充着。
“有时候林校长还会给我们买好吃的水果！”
牧雪健微微皱眉。
林校长？
他回头看了看周雪兰，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这个学校还有第二个校长？
现在的他更加怀疑这个学校的真实性。
因为这一切好得太奇怪，好到让他觉得这里就是一个披着外壳的假学校。
直到一个孩子走到了打饭那边，微笑着跟食堂阿姨讲着。
“阿姨！明天能给我多准备一份吗？”
“我想带回去给我妈妈吃。”
阿姨眼睛弯成月牙，也是很温柔地答应着。
“没问题。”
“明天中午吃完饭，你把饭盒给阿姨，阿姨给你洗干净装一份。”
小男孩露出两排小虎牙。
“谢谢阿姨！”
就是这个举动，让牧雪健彻底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才开始对刚刚自己的无知感觉到懊悔。
在这些孩子眼中习以为常的生活，竟然在他眼中成为学校盈利的手段。
现在的牧雪健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学校就是纯纯的烧钱，单纯地为了做好事儿而做好事儿。
等到中午孩子们休息，周雪兰也专门找了个教师给这些家长讲清楚学校内的状况。
从目前老师的情况，再到孩子读完初中毕业以后，学校目前没办法帮忙分配学校的事情。
所有利弊都说得很清楚，却唯独没有提钱的事情。
其中还有很多家长还是很担心学校收费的事情，周雪兰也是急忙纠正。
“我们小学是免除一切费用的。”
“初中统一收一个课本的费用，校服这些都是有赞助的。”
“这个课本费，是一个学年80块钱。”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家长倒吸一口冷气。
八十块钱的课本费，确实不贵。
在那些学校里，随随便便的书本费，都要收到一百往上，更别提学校内其他的费用。
这里不光吃住全免，只收一个课本费，也让这些家长有些心动。
周雪兰看到家长们开始议论，也是微微一笑。
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林一峰连课本费都不收。
只不过周雪兰很快点出，不能让这群家长对学校保持长时间的愧疚感，最后商定还是降一部分课本费，用80再加上林一峰补贴来资助这些学生。
算是今天这一批，这一周周雪兰已经接待了三批家长了。
明天还有最后一批，到时候学校招生就彻底告一段落，想要再加入就只能等明年九月份了。
当然想要进入林一峰的学校，也不是那么简单。
除了是贫困家庭之外，初中部招学生还要求了成绩，考的东西不算太难，基本是小学范围内的知识。
只要成绩能过关，就能够直接进入学校享用福利。
至于成绩不过关的那种，林一峰想得很明白，他们学习成绩不好，只是单纯不喜欢学习，花钱供他们读书也是白费力气。
到时候学校内管控这些学生也会十分麻烦，不如一次性筛选下来，保证一下学校内的学生质量，从而解决后患。
光是这一次招生，算是今天的二十几个，已经有了足足一百名学生。
这一百名学生中有多少能够留下来，那就是两说了。
下午，这些家长也坐上了返程的汽车。
车上，牧雪健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旁边的教育局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优秀教师，也是关心地询问着。
“牧老师，是晕车了吗？要不喝点水？”
“没有，没有。”
牧雪健连连摆手，微笑着摇摇头。
而在到家楼下，准备下车的时候，他也是轻声询问着工作人员。
“你说，现在有没有老师报名这个学校啊？”
这话着实给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为难住了。
“老师？”
“好像咱商都没有。”
“但我听说这个学校在各个中学招老师，待遇好像还不错。”
“哎，只可惜地方太偏了，没人乐意去。”
牧雪健听后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商都初中教书，只要教个五六年，教育局给你各种福利还会给你分房子，享受着一切最好的待遇。
谁会舍弃现在幸福生活，去一个穷乡僻壤当老师。
最主要的是这里还算是私立学校，没有公家认证，到头来各种福利也不能安心保证。
如果谁愿意去那里教书，那就是真的为了教好学生去了。
牧雪健长叹一口气，甚至都忘记了跟工作人员告别，就这样慢慢悠悠朝着小区里走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胖东来办公室内，许青衣攥着烟屁股，表情凝重。
“郭哥，还没有吗？”
“青衣，这事儿不能急。”
郭冯生一脸无奈地安抚着许青衣。
之所以让俩人如此头痛的事情，那肯定是帮石头村找一个能教初中的老师。
别说他们了，林一峰为了这事儿也快跑断了腿。
他利用关系让三个城市教育局各种下达招募邀请，可惜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
没一会儿，林一峰推开办公室的门。
进门的第一句，就直奔主题。
“今天有报名的吗？”
林一峰问完，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光速秒懂。
“行了，我知道了。”
许青衣跟郭冯生相视一眼，两人也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无奈地不断苦笑。
等林一峰坐下来的时候，郭冯生也不由出声提醒着。
“峰哥，咱要不问问其他城市的。”
“没用，更白费。”
林一峰摆摆手。
“咱本地都招不到，你指望其他地方的初中老师愿意来咱这里？”
许青衣咬紧牙关，眼神一冷。
“峰哥，实在不行，咱让教育局强行调一个过来？”
林一峰白了许青衣一眼，出声训斥着。
“你瞅瞅给你能耐的。”
“还调一个。”
“从哪调？”
这话也给许青衣彻底呛住了。
这个年代教学资源匮乏，老师这行业基本属于供不应求。
别说调老师过来了，现在要带初中，他们需要一个资历足够深的老师。
这事儿许青衣跟郭冯生也不是没有努力，他们咨询了好几位老师，都被对方委婉地拒绝。
毕竟谁愿意放弃现在美好的生活，下乡去给一群农村孩子当老师呢？
林一峰揉揉太阳穴，也是轻声嘱咐着。
“这样，明天老郭你去再问问那几个。”
“如果他们不同意，咱们就用钱砸！”
“月薪一千五不愿意干，就给两千！”
“两千不够，咱就给三千！”
“直到有人同意位置。”
“我就纳闷了，这事儿还能难倒了我？”
郭冯生无奈地点了点头。
目前他们也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
马上初中部学生就要开始上学了，现在老师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实在不行，就只能花钱先找一个老师来应付一下，等后面招到老师，再考虑更长远的事情。
林一峰在嘱咐完这些，也是跟几人讲清楚了，过几天他回去监考的事情。
这事儿已经彻底将三个城市教育局联合起来。
他们在学生转学的事情上都严阵以待。
直到这边林一峰给出了名单，其他几个城市教育局第一时间就能调动档案，在石头村小学办理入学。
不光是政府这边，还有无数媒体都在盯着林一峰的学校。
只要开学那天，基本三个城市的所有人都会蜂拥至此。
让林一峰最为头痛的还是老师的问题。
这要是开学了没有老师，那岂不是就闹了大笑话。
而水云镇那边，孙周正也是决定实在不行，他就安排一个老师过去帮忙，先帮林一峰顶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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