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跟随她多年的嬷嬷从堂屋外轻手轻脚的走进,低声禀报了几句外面愈演愈烈的流言。
“...老夫人,外头如今不止骂二爷和吴家,还有些...些隐秘的猜测,说那官银来历不凡,怕是...怕是牵扯到了咱们...秦家。”
“咔哒...”
秦氏手中匀速捻动的佛珠串忽然一顿,紧闭的眼睫微微一颤,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信度几何...”
老嬷嬷惴惴不安:“老奴也是听下人们偷偷谈论,说是镇上传开的,传的有鼻子有眼...只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听到这,秦氏终于缓缓睁开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默然,而是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马嬷嬷呢?”
她声音听不出喜怒的道:“今日怎不见她过来。”
嬷嬷垂首:“奴婢这就去看看...”
“不必了...”
秦氏忽而再度闭眼,用让人越发摸不透的语调道:“来去,随缘。”
——
吴宅最深处,吴庸所在的书房内。
夜晚,书房门窗紧闭,暗室在灯火的跃动下忽明忽暗,气氛压抑
吴庸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苍老的背影略微佝偻,周身却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地下,大气不敢喘的管事吴德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明油滑,房屋里的闷热,加之后背升腾起的冷汗,快速打湿了他的衣衫。
“废物!一群废物!”
吴庸猛地转身,抓起书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砸在地上!
上好砚台瞬间四分五裂,溅起的墨汁和碎片,吓得吴德浑身一哆嗦,几乎要瘫软过去。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你找的人呢!那个送柴的蠢货到底死哪去了?”
吴庸怒吼:“还有那对婆孙,不是让你处理干净吗!?怎么会跑到公堂上反咬一口?!”
“还有那官银!官银!”
“我千叮万嘱要小心,你怎么会让它流出去?”
密闭的书房内,吴庸的咆哮声显得越发渗人,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如同一头随时都会张口饮人血肉的恶鬼一般!
吴德头如捣蒜,不住磕头,吓得声音也带起了哭腔:“二...二爷息怒!息怒啊!小的...小的也没想到会这样...那送柴的黑子,我明明给了他钱,谁知道他拿钱不办好事...非要自作主张把好端端的粥饭换成馊汤!否则...否则那宋家丫头...怕不是早就去了阎王殿里,哪能还活蹦乱跳的跟爷您作对啊!”
“没想到!?一句没想到就能抵消你的罪过吗?”
吴庸几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吴德的肩膀上,将对方踹的翻滚在地:“宋家那黄毛丫头!她竟然完好无损的从大牢里出来了!还让老子成了全镇的笑柄!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指着老子的脊梁骨骂,你知不知道!?”
吴德忍痛爬回来,重新跪好,痛哭流涕:“爷,是小的无能!小的该死!我这些日子日日派人去追那黑子...结果这人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哪哪都不见人!”
“还有那对婆孙...小的派去的人到现在都没回返...怕是..怕是...”说到此,吴德眸子突地一亮,瞬间划过一丝狡诈狰狞:“爷!这宋家怕不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否则那婆孙俩,还有宋家那丫头!决计活不到现在啊!”
“还...还有,小的再蠢也不会拿官银收买啊,还...还被打上了景州的印记!这...定是被人暗地里掉了包啊!”
提起官银,吴庸的怒火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几分,但目光却更加阴鸷。
他盯着瑟瑟发抖的吴德,虽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蠢到用官银做那些勾当,但声音依旧从牙缝里挤出来:“官银的事,你给我烂肚子里!若敢泄露半个字,我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来回踱了几步,阴冷道:“只要你说的那黑子不出面,县衙那边查不到什么风浪...兹事体大,想必陆明远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捅这个篓子。”他冷笑一声:“当务之急,是给我把尾巴清理干净!”
“还有!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宋家出谋划策?又是谁捅出了官银的事?”
吴庸咬牙切齿:“我要知道,是谁在跟老子作对!”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
吴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要退下。
“慢着!”吴庸叫住他,目光阴冷:“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办砸了...你知道下场。”
吴德浑身一颤,连忙保证:“二爷放心!小的这次一定办的干干净净!绝不留后患!”
看着吴德仓皇退出的背影,吴庸脸上肌肉不停抽搐。
“宋家...咱们走着瞧!这事,没完!”
就在吴庸气的喋血之际,宋家铺子终于熬过雾霭,正式开门营业!
这天,比起开业那天的酬宾活动,铺子门口的热闹竟是更加热闹几分。
许多镇民抱着些许歉意或是纯粹看热闹的心态前来,却发现宋家人经历一场风波后,竟并无半分怨怼之色。
宋慈姑带着穿戴一新的李雨和宋长乐二人,依旧笑脸迎人,只是几人面上,都多了几分历经过风霜之后的坚韧。
更引人注目的是,铺子门口挂出了一块新牌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大量收购野生山薯,按质论价,现钱结算,童叟无欺!”
此时将近七月,田里的主要农活除了除草灌水之外,进入了短暂的农闲时节。
自去年那场涝灾过后,许多人因宋家村的关系,知道了这山中野物,并非全然有毒后,周边山落里的山薯,几乎被众人挖了个干净。
故此刻看到宋家铺子门口挂出的这匾额后,虽有人心动,却也知道,终究不能当做正经买卖,能不能挖到,全凭运气两说。
就在大家觉得,宋家这铺子若只靠收山薯为生的话,怕是做不长久之时,人群中忽有人高声问道:“店家,这按质论价,是个如何论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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