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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驱逐 - 6
    尉迟秋仁听完,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狂怒风暴似乎被强行压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白皑皑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啊……玉丽吐孜……好得很。”

    白皑皑小心翼翼地觑着尉迟秋仁那余怒未消、冷硬如铁的脸色,斟酌着字句,轻声问道:“公主上次来信,恳请陛下认玉丽做义妹,为她选一位合适的驸马。陛下……还选吗?”

    “选啊!怎么不选?!”尉迟秋仁霍然抬眼,嘴角扯出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斩钉截铁,“这是阿依的嘱托,孤自然要替她完成。”他话锋陡然一转,冷笑了几声,那笑声干涩而冰冷,目光意有所指地牢牢锁住白皑皑,一字一顿道:“只不过……孤要‘重新’、‘好好’地为她挑选一番!”

    自从玉丽被送离平城,阿依便沉静了许多。虽然她面上也能维持着得体的浅笑,举止间未见失仪。但拓跋濬一眼便知,那笑意未达眼底,黯淡而疏离。他交办她去探查或散播消息时,她依然能迅速、准确地完成,只是那份专注背后,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与生气,更像是在执行一道既定的程序。每当夜深人静,帐幔之内,她辗转反侧的细微声响,总让他在朦胧间感知到那份无法安眠的沉重。

    拓跋濬看在眼里,心头便像堵着什么。他何尝不知那层层平静表象下裹着的郁结?可彼时他正全力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每日早出晚归,行踪不定,案头密函堆积如山。实在抽不出足够的心力与时间去安慰她。他只能在深夜归府,感受到她尚未入睡时,将她微凉的手拢入自己掌心,或在她终于疲惫睡去后,于她微蹙的眉心印下一个无声的叹息。

    暮春的风,终是吹散了枝头最后一点料峭。拓跋濬总算在连轴转的缝隙里,硬生生凿出了一整日的空闲。天色微明,他摇醒阿依,轻拍着她睡意朦胧的小脸,道:“今天我带你出城去玩儿!”

    阿依显然还不太清醒,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出城?出城做什么呀……”

    “新成和郦槿儿最近相处得不错,他想约郦槿儿出去郊游,怕她不肯,就央我也带着你一起。有你一起,郦槿儿就不会拒绝他了。”

    阿依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阳平郡王这是……打算向槿儿提亲了?”

    “嗯。”拓跋濬点头,“他有这个打算了。过些日子,母妃应该就会替他安排,去广阳王府提亲。”

    阿依回想起那日府里的马球赛,唇角微微扬起:“他们俩确实很般配。”她起身更衣洗漱,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我记得殿下之前说,皇上要让阳平郡王离京就藩?日子定了吗?”

    拓跋濬坐在桌案前,看着阿娜尔和扎依拉布置早餐,答道:“虽然还没有明确日子,但我估计,最晚不过端午,就该让他走了。”

    “那如果要促成阳平郡王和槿儿的婚事,必须在端午之前了?”阿依掰着手指算了算,“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拓跋濬拿起一个羊肉包子咬了一口,道:“应该来得及。昨天我见了广阳王叔,听他的意思,他和叔母都赞成这门婚事。郦槿儿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这段时间新成约她出去,她十有八九都会答应。想来也是愿意的。只要广阳王府的态度不变,聘礼什么的,咱们府里帮着母妃一起操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阿依在餐桌前坐下,沉吟片刻,轻声道:“聘礼的事,如果需要咱们府里帮衬,就交给我来办吧。”见拓跋濬面露诧异,她平静地补充道:“王妃……有孕了。”她微微低头,避开拓跋濬惊诧的目光,“昨天刚请大夫诊出来的。殿下昨日回来得晚,王妃应该还没来得及告知这个好消息。”

    拓跋濬顿时呆住了。他心情复杂地望着阿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即便极力掩饰却依然显而易见的落寞。

    阿依端起碗,轻抿一口奶茶,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大夫说,王妃的胎刚刚坐稳,最近一两个月不宜操劳。王府的日常事务我帮不上什么忙,但阳平郡王的聘礼,我应该还能应付。”

    “阿依……”拓跋濬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心疼得发紧。王妃有了他第二个孩子,与他而言,的确算是喜事,可望着阿依故作平静的脸,想起她为他受的伤导致终身不能生育,他竟是一丝喜悦都感受不到。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良久,阿依忽然换上轻快的语调,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王妃有孕是喜事啊,殿下该高兴才是。”

    拓跋濬向阿依的方向欠身,握住她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道:“阿依,你别难过,你……你将来……”他急切地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堆砌不成一句真正能抚慰她的话。

    阿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轻轻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做不到的事,王妃和沈姐姐能为殿下做到,这样很好。”

    拓跋濬只觉得头顶似有一个霹雳炸开了,阿依,她原来知道……

    阿依淡淡一笑,迎上拓跋濬的目光:“殿下装玉质天成丸的瓶子开封了,应该……是给我用的吧?”

    拓跋濬被道破秘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忙解释:“阿依,我不是……我……是因为……”

    阿依安静地听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见他始终难以启齿,反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殿下不用解释,我……问过苏堂主了。以我现在的身子,怕是没有为殿下生儿育女的福气了。殿下不告诉我,是怕我伤心。其实,没什么的。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原本也不敢奢望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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