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金条,把箱子里面都塞满了,晃得江舒棠眼花。
“妈呀,全是金子......”
江舒棠激动的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顾政南这么淡定的人,这会儿呼吸也有些加重了,很快他又打开第二个箱子。
这次更是晃花了眼,满满一箱首饰。
玉镯子,金项链,翡翠吊坠,都是一些贵重的。
“这得值多少钱?政南,咱们两个发了!”
江舒棠拿起一个金镯子,也不嫌脏,直接咬了一口,果然留下了牙印。
这说明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顾政南抹了......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味。屋檐滴水声清脆,像钟摆一样敲打着老宅的静谧。林溪刚把昨夜熬好的粥分装进陶碗,院门外便传来一阵??的脚步声。
“老师……我来了。”一个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袖管空荡荡地垂在身侧。他没有双臂,肩上背着个粗布包袱,脸上刻着风霜与沉默。身后跟着村里的支书,一边抹汗一边解释:“这位是退伍老兵周振国,打过南疆边境战,负伤致残。他说……非来‘心音厨房’不可。”
林溪放下勺子,迎上前去:“您能来,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周振国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他从没被人称作“荣幸”??这些年,别人看他,要么怜悯,要么避让,连亲兄弟都说他“活着也是拖累”。可眼前这个女人,目光清澈如泉,语气自然得仿佛迎接的是归家的亲人。
“我不怕苦。”他说,“我能用嘴撕菜,用脚碾调料。只要你们肯教我做饭,我就算爬也要爬出一条活路。”
小芸听见声音跑出来,看见他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蹲下身子,认真问:“叔叔,你吃饭用筷子吗?我们可以做特制的夹具!”
周振国愣住,随即喉头一紧。他想起女儿五岁时也曾这样仰头看他,甜甜地说:“爸爸最厉害了,一只手都能给我扎辫子。”后来战火夺走他的手臂,也带走了妻女的消息。有人说她们改嫁远走,有人说她们病逝于饥荒年月。十年杳无音信,他把自己埋进部队,直到退役那天,才发觉世界早已将他遗忘。
可此刻,在这座破旧却温暖的老宅里,一个小姑娘正拉着他的裤腿说:“你要不要先试试我的口琴?吹响它可比说话还响亮呢!”
他弯腰,任由她把口琴塞进自己手中??不,是含进嘴里。试了几下,终于发出一声断续的音符。孩子们围上来拍手,古丽娜甚至跳起了即兴舞步。
林溪看着这一幕,轻声道:“从今天起,你也是一员。”
当天中午,厨房照常开灶。但这一次,陈默主动让出了主厨位置:“今天我当助手,周哥来做饭。”
众人一惊。陈默向来对灶台有着近乎执拗的掌控欲,哪怕艾力那样经验丰富的大厨,他也只肯并肩协作。如今竟甘愿退居幕后?
“我想看看。”陈默看着周振国,“一个人没有手,是怎么把火点燃的。”
周振国没说话,只是缓缓解开包袱。里面是一套自制工具:铁钩绑在肩膀两侧,用来固定锅柄;一只改装过的菜刀卡在木架上,靠身体推动切割;研磨钵则被焊死在地面,他用脚踩住边缘,借力旋转石杵。
最难的是点火。煤炉冰冷潮湿,打火机握不住。他咬住一根细木棍,蘸汽油后探向炉膛,再用力甩头撞击火石。三次失败,嘴角渗出血丝,第四次终于燃起微弱火苗。
火焰腾起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溪悄悄别过脸,怕自己落泪。她知道,这不只是在生火,而是一个男人在重新宣告:我还活着,我还想好好吃饭,还想被人需要。
饭很简单:白菜炖豆腐、糙米饭、一小碟腌萝卜。但每一道菜都耗尽全力完成。当他用牙齿夹着汤勺尝味时,动作笨拙却庄重,如同进行某种古老仪式。
艾力第一个动筷,咀嚼良久,郑重道:“咸淡正好,火候刚好,是个懂生活的人做的。”
赵师傅点头附和:“这汤里有劲儿,不像施舍来的饭,是拼了命挣出来的滋味。”
周振国低头,肩膀微微颤抖。很久以后他才低声说:“我娘以前总讲,人可以穷,可以残,但不能失了烟火气。没了灶火,心就凉了。”
那一餐,十七个人吃得格外安静。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斑驳墙面上,映出一片金黄。墙上那幅蜡笔画旁,又多了一张新贴的照片??周振国站在灶前,额头沁汗,嘴角微扬,身后是燃烧正旺的炉火。
晚饭后,林溪召集大家讨论“移动灶台计划”的具体实施。地图铺满整张饭桌,艾力用盲文针在纸上标注路线,古丽娜负责翻译沿途民族饮食禁忌,小芸拿着彩色铅笔给每个站点画上小旗子。
“第一站定在西北三个牧区村落。”林溪指着地图,“那里有十二位独居盲人老人,最长的三十年没吃过热汤面。”
“我去。”陈默开口,“我会红烧肉,也会照顾人。”
“我也去!”小芸举手,“我可以吹口琴给他们听,让他们边吃边开心!”
“我和爸爸一起。”古丽娜搂住艾力的手臂,“我们还能教他们做抓饭!”
周振国沉默片刻,忽然道:“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等人施舍温暖,我想亲手送去一点热乎的东西。”
林溪望着他,眼中泛光:“好。那就这么定了??五人先行队,陈默带队,艾力指导烹饪,小芸负责情绪安抚,古丽娜协助沟通,周振国……你是我们的精神支柱。”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众人散去后,林溪独自留在厨房整理物资清单。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推门一看,竟是周振国坐在院中石凳上,嘴里叼着一块布条,正用牙和脚配合练习包饺子。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面皮常常破裂,馅料洒落一地。但他一遍遍重复,咬紧布条揉面,用膝盖压平剂子,脚趾夹住擀面杖来回滚动。月光下,那身影孤独而倔强,像一头受伤却不肯倒下的野兽。
林溪默默拿来一张矮几,放在他身旁,又递上一碗温水。“歇会儿再练。”她说,“明天我教你用肩肘控制力度,或许更稳些。”
他摇头:“今晚必须学会。我不想成为队伍的累赘。”
“你从来都不是。”林溪轻声说,“你知道吗?陈默第一次炒糖色时,锅都烧穿了;艾力刚来时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就连我,最初连米都不会淘。但我们都在学,都在变好。你不需要一夜之间变成英雄,只需要坚持走在路上。”
周振国终于停下动作,仰头看天。半晌,他哑声道:“我女儿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吧。”
林溪心头一震。
原来他心里也藏着一个失散的孩子。
她轻轻握住他的肩膀:“那我们就一起去找答案。也许在哪一个村口,哪一口锅前,你会听到一声‘爸爸’。”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物资装上了改装后的三轮车。车厢加了防雨棚,内置两个便携煤炉、一套厨具、十斤大米、五斤面粉、干货调料若干,还有林溪亲手酿制的十几瓶花酱与辣酱。
临行前,林溪为每人戴上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一句话:**以味传心,以食渡人**。
“记住,”她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出发,“你们送去的不只是饭,是告诉那些孤独的人??有人记得你,有人愿意为你翻山越岭。”
车队缓缓驶出村子。晨雾缭绕中,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却愈发清晰。路边村民驻足观望,有人嘀咕:“这群瞎的瘸的聋的傻的,真能成事?”
可当傍晚时分,第一缕饭菜香气从西北方向飘来,人们才知道??他们做到了。
那天晚上,牧区最年长的老人阿卜杜拉吃到了人生最后一顿热汤面。他双眼失明四十余年,牙齿掉光,只能抿着喝汤。可当他尝到那口酸辣鲜香的滋味时,竟颤巍巍地坐直身体,用维吾尔语喃喃念了一句经文。
古丽娜翻译道:“他说,这是天堂的味道。”
而周振国,则在一个偏远毡房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儿童画册。上面画着一家三口围坐吃饭的场景,角落写着歪歪扭扭的汉字:“等爸爸回来做好吃的。”
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回到老宅已是七日后。五人风尘仆仆,眼神却明亮如星。他们带回了更多故事:一位聋哑老太太听完小芸的口琴后第一次流泪;一个自闭少年尝过陈默做的红烧肉后主动开口说话;艾力在某个村庄遇见昔日战友的遗孀,对方捧着他做的辣白菜面哭了一整夜。
更令人惊喜的是,周振国通过画册上的信息,联系上了当地民政部门。经过核实,他的女儿并未去世,而是幼年被亲戚带走收养,如今已在邻省成家立业。
消息传来当晚,老宅彻夜未眠。大家围坐一起,帮周振国写信。他不会写字,便由小芸代笔,每一句话都反复斟酌:
> “亲爱的女儿:
>
> 我是你父亲周振国。我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但我现在学会了做饭,虽然没有手,但我可以用嘴、用脚、用心去做一顿热饭。
>
> 如果你还愿意认我,就请你来‘心音厨房’一趟。我不求你原谅我这些年没能守护你,只希望能亲手给你做一顿饭,看你吃得饱饱的,然后笑着说一句:‘爸,够咸了。’”
>
> ??永远爱你的父亲
信寄出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厨房依旧炊烟袅袅,学员陆续增加至二十三人。有人送来失明孩童,有人带来孤寡残疾老人,甚至有一位狱警带着刑满释放人员前来求助:“他在牢里吃了二十年冷饭,出来第一件事就想尝口家常菜。”
林溪全部接纳。
她开始编写《味觉档案馆》第一卷,记录每位学员的过往与蜕变。纸页泛黄,字迹工整:
> **周振国**:曾以为残缺意味着终结,直至在灶火中找回尊严。现每日练习用口完成十八道切配动作,目标是独立做出完整宴席。
>
> **李婶(聋哑人)**:三年未语,因吃到孙儿模仿她手艺做的饺子而落泪,当晚用手语比划出:“味道回来了。”
>
> **王建国(前囚犯)**:初来时戒备森严,拒绝交流。第三日尝到萝卜排骨汤后,主动要求刷锅洗碗。现已成为厨房夜间值守员。
>
>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某日清晨,院门又被轻轻叩响。
林溪开门,只见一位年轻女子抱着孩子站在门外,眼中含泪:“请问……这里是‘心音厨房’吗?我是周振国的女儿。我带着我的儿子……来见他的外公。”
周振国闻声冲出,脚步踉跄。母子二人相视良久,终是女儿先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无法用手拥抱,只能低下头,用脸颊紧紧贴住她的发丝。泪水滚落,滴在她肩头,洇开一片温热。
那天中午,他做了人生第一顿完整的团圆饭:红烧肉、清炒菠菜、蛋花汤、手工馒头。全程用嘴与脚协作完成,耗时四个小时,满身大汗。
女儿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忽然笑了:“爸,够咸了。”
他怔住,随即仰天大笑,笑声震落屋檐积雪。
饭后,小女孩爬到他膝上??准确说是趴在他胸前??指着灶台问:“外公,我能学做饭吗?”
“能。”他哽咽着说,“外公教你,一辈子都教不完。”
林溪站在一旁,悄然翻开《心音笔记》,写下新的一行:
> 春分,晴。
> 周振国家人团聚。
> 心音厨房迎来第二十四位学员??三岁女童。
>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和外公一起做饭。”
> 灶火不灭,传承不止。
> 这世间最深的救赎,从来不是豪言壮语,而是一碗饭里藏着的千言万语。
> 只要还有人愿为一口熟悉的味道跋涉千里,
> 就有人愿为这一口饭,燃尽一生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