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师妃暄震惊而思索的神色：“李世民？他或许是治世的明君。
但当他登临九五，手握至高权柄后，以他自身的武功境界和帝王心性，他会如何看待那些拥有移山倒海之能的武道强者？
猜忌、打压、削弱，甚至如同秦皇汉武那般追求长生、遏制武道……
这是人性必然的黑暗面，也是盛世武功最大的敌人！
唯有真正站在武道绝巅的强者，成为至尊，才能理解武者的追求，才能引领整个种族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进发！”
破碎虚空的残酷真相，上界战场的惨烈景象，人族存续的宏大使命……江寒的话语如同惊雷，一遍遍在师妃暄的脑海中炸响，将她从**的余韵中彻底震醒，也彻底颠覆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
慈航静斋千年的传承，“以天下为己任”的信条，在此刻显得如此狭窄！
她们守护的不过是凡俗朝代更迭的“小天下”，而江寒所图谋的，却是关乎整个种族存亡兴衰的“大天下”！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在她心中激烈碰撞、交锋。
一边是师门千年的教诲与责任，一边是刚刚亲身经历过的灵魂交融和那令人战栗的种族存续危机。
道胎魔种交融后的某种玄妙感应，让她清晰地感知到江寒话语中那份沉重无比的真挚与……悲悯！
许久，师妃暄眼中的迷茫、挣扎、甚至是残余的羞愤，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豁然开朗。
她的目光迎向江寒，清澈而明亮，再无半分犹豫：
“我明白了……江郎。”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
“慈航静斋的路，可能真的……走窄了。从今日起，师妃暄……愿助你一臂之力！”
为了那破碎虚空后的残酷战场，为了人族的未来，她终于做出了抉择，将自己和静斋的未来，彻底绑在了江寒这艘驶向未知惊涛骇浪的巨舰之上。
月光穿过渐渐稀薄的水汽，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一场始于**、终于宏大使命的交易与结盟，在这赣湘山涧的溪水中，悄然达成。
而世界的格局，也将因此掀开新的一页。
自那赣湘山涧中惊心动魄的一夜后，队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层薄冰。
师妃暄依旧一袭白衣，清冷如月，只是那抹清冷之下，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刻意与江寒保持着数步之遥，目光相遇时，总是迅速滑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尚未理清的思绪。
她尚未准备好如何面对石青璇——那个怀抱幼女、气质温婉却深不可测的女子。
那份默契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与无声的审视。
石青璇依旧是那个娴静温婉的石青璇，怀抱明空，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古调哄女儿入睡。
只是当她偶尔抬眸，目光掠过师妃暄略显僵硬的背影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会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宁静。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质问，没有寒暄，甚至眼神里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而这份刻意的“不提”，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师妃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沉静的注视，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心头，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都让她心头微悸，只能更紧地握住手中的长剑，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江寒对此视若无睹，或者说，他全部的注意力早已被更宏大的目标所牵引——
赣湘交界，九岭山脉深处，昔日“大侠”传鹰白日飞升的遗迹之地。
……
九岭山脉，层峦叠嶂，古木参天。
越往深处，人迹越是罕至。
原始森林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腐烂的落叶层散发着潮湿的泥土与朽木混合的气味，藤蔓如巨蟒般缠绕着粗壮的树干，遮天蔽日，只漏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空气粘稠而沉重，带着蛮荒的压迫感。
石破天扛着巨大的行囊，吭哧吭哧地走在最前面，柴刀劈砍着拦路的荆棘，汗水浸透了他朴实的衣衫。
狄云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抱着明空的石青璇，目光时刻留意着脚下湿滑的苔藓与盘根错节的树根。
师妃暄则如一抹飘忽的孤云，不远不近地缀在队伍侧后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江寒走在队伍中央，却仿佛独立于这片喧嚣的绿意之外。
修炼《浑天宝鉴》后，他对天地自然的感知力已臻至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此刻，他无需刻意搜寻，心神便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铺开，融入到周遭的每一缕风、每一片叶、每一块岩石的脉动之中。
山川的呼吸，草木的生机，溪流的低语，乃至深埋地下的矿脉微光，都在他意识中清晰映照。
忽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刺眼”的异样感，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在他庞大的感知网络中激起涟漪。
那是……一种沉淀了岁月、却依旧锋锐无匹的“肃杀”！
它并非血腥之气，而是天地之威被极致力量强行撕裂、扭曲后留下的永恒烙印！
一种超越凡俗，凌驾于这片山林生机之上的“天地气魄”！
虽然相隔七十余年风雨沧桑，这股源自破碎虚空的无形烙印，在江寒此刻的感知里，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到了。”
江寒脚步一顿，平静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江寒目光如电，穿透重重林障，锁定在远处一座拔地而起、气势尤为孤绝险峻的山崖。
崖壁如刀削斧劈，寸草不生，裸露着灰白色的嶙峋岩石，在周遭郁郁葱葱的包围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生生剜去了一块生机。
踏上这片传说中的土地，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那惊世一击的能量余烬，一种源自天地本源的“威严”沉淀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之中，让修为稍低的石破天和狄云都感到呼吸微窒，心头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