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宗山脚下来了一位新客，他生得漂亮，打扮却很朴素，像一只灰扑扑的小孔雀。

    听传言说，这位客人是妖族。

    这没什么新奇的，寂灭宗现在看门的还是只狐妖呢。人们之所以注意到他，除了那张精致的脸蛋自然就是他好奇而……略显笨拙的模样。

    看起来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寻找亲人好友，只是拖着脚步走来走去，形单影只，像是在流浪。

    有好心人想问他去哪，当他是迷路了想指路，他也只是笑眯眯地说谢谢，婉拒了同行的邀请。

    但洛虞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来到了这里。

    只是记得她提起过这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风尘仆仆地到了。

    他走在人间的街道，带着重塑的心脏，异族的妖丹，失去魔纹的面容……周围熙攘的人群只衬得他更加孤独。

    偶尔会有分不清妖族的小孩驻足好奇看着他，他就略显恶劣地露出狐狸耳朵，想要吓吓他们，却往往得到对方惊喜的笑脸。

    其中一个小女孩夸他的耳朵很漂亮。

    洛虞有点想笑，他收了耳朵，买了一只糖葫芦送给小女孩。

    他的钱不多，其中还有一些是舒笙当年给她的，人间的钱币轮替几次，他也舍不得丢只是藏起来。

    买糖葫芦的钱是他上次顺手帮了一个农户忙，被硬塞了一些。

    小女孩的表情很惊喜。

    她刚咬下一口，就发现面前的人好奇地看着她。

    “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咦？你没吃过吗？”

    “嗯。”

    小女孩忽然觉得这糖葫芦有点烫手，她看着面前人灰扑扑的装扮，纠结了半晌，猛地咬下一大口，将剩下的递给他。

    可是他却摇摇头。

    “我尝不出味道，你吃吧。”洛虞站起身，他笑着说，“但是应该很好吃，她吃的时候表情和你一样。”

    他刚要走，衣摆就被牵住。

    只见小女孩指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外面的糖衣泛着诱人的光泽。

    “外面的糖是甜甜的，里面的山楂有点酸酸的，吃起来就是酸酸甜甜的！”她嘴唇边还有糖渍，“但还是甜多一点。”

    一旁卖糖葫芦的年轻人笑起来，他故意逗着小女孩，“小姑娘，我们家的山楂可不算酸哦。”

    小女孩鼓起脸颊，“对比啦！对比！”

    洛虞却笑了。

    “嗯，我知道的。她说过这儿的糖葫芦是最甜的。”

    可惜现在的他身体留下了些副作用，味觉变得不太敏感了，吃不出她说过的多甜的糖葫芦有多甜。

    “不过她要是在这里，一定会说给我吃都糟蹋了糖葫芦吧。”他笑起来，眼眸弯弯。

    年轻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媳妇也喜欢这样说话，哪能当真呀。”他说，“下次带她再来呀！”

    洛虞没再说什么，只是想这恐怕真不能相提并论。

    他继续走着。

    买了糖炒栗子，最后被烫到了。

    买了各种话本，边走边看……

    买了……，啊，没钱了。

    他又听到有人在讨论不久后的柳絮节，可他身上的钱都不够买一盏河灯。

    早知道应该从祁浔南身上多薅点钱来的。

    他找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看着寄托着愿望的河灯一盏盏从面前飘过。

    她以前也在这里度过这样的夜晚吗？

    她也会像这些人一样写下愿望放进这些河灯之中吗？

    这个时节的夜晚还有点凉，她会灵气护体应该不会觉得冷吧。

    魔域现在也会流过这样一条写满愿望的河流吗？

    糖真的那么甜吗？下次见了祁浔南得让他买点给魔域带去。

    虽然以他的脾气又该骂他一通了。

    他看到那个小女孩带了家人，跑来河边放河灯，年轻人带了自己的妻子许下心愿。

    人类真的会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呀。

    她也喜欢。

    柳絮飘向洛虞，落在他的肩上，发间，像一个摸不准的来自人间的拥抱。

    这是她待过的人间。

    是他爱过的她爱着的人间。

    他闭上眼睛，不太稳定的身体冒出来狐狸耳朵和尾巴。

    待他调理好气息，再次睁眼时身边放了一个小小的河灯。

    微弱的光芒下，有一张纸条躺在旁边，稚嫩的笔迹写着天真的话语。

    “我问过爹娘了，他们说甜甜的就是爱的感觉，酸酸的就是在吵架的感觉。那糖葫芦就先爱再吵架？”

    洛虞忍俊不禁。

    那她给的糖和山楂，他都会觉得甜吧。

    毕竟现在就是和她吵一架都是奢望了。

    爱也好，吵架也好，都是甜的，唯有思念是酸涩的。

    “舒笙……小幸……”

    他喃喃着。

    你喜欢的糖葫芦很好，你喜欢的糖炒栗子也很好……

    你喜欢的人间……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