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站在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闪烁的节奏像极了她的心跳。她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医院诊断书，纸张边缘几乎要刺进掌心。胃癌晚期四个字在视网膜上灼烧，却远不及身后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刺耳。

    她猛地转身，看见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正朝她撞来，而车主——那个穿蓝色制服的外卖员——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刹车。时间仿佛被拉长成黏稠的糖浆，苏素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所有计算：如果推开身旁的孕妇，自己会被撞飞；如果闪避，孕妇可能被车碾过。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苏素的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向孕妇，用肩膀顶开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后背重重撞上电动车前轮。剧痛像高压水枪般从脊椎炸开，但更尖锐的是胸腔里翻涌的悔恨——如果那诊断书是真的，她本可以不用管这闲事。现在呢？她躺在柏油路上，看着外卖员跪在旁边手足无措，反而觉得可笑。胃癌晚期的人最后死在车祸里，这算什么黑色幽默？

    孕妇的尖叫刺破耳膜时，苏素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那张诊断书。纸页被汗水浸透，字迹糊成一片墨团。她突然想起上周偷看体检报告时，手指也是这样抖得停不下来。当时她多希望是医生搞错了，可现在连这个可能性都成了奢侈。外卖员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像只受惊的苍蝇，而她像具尸体般盯着自己的手看——这双曾经给病人缝合过无数伤口的手，此刻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苏素却听见体内有个声音在冷笑。多讽刺啊，她想起今早还对着镜子练习怎么告诉家人病情，现在却要先被送进急诊室。孕妇的丈夫挤过来想扶她，被她用眼神钉在原地。

    她不需要陌生人的怜悯，更不需要这场意外成为她逃避真相的借口。当担架床的金属栏杆硌到后背时，她突然希望自己真的被撞死了。至少那样，就不用再面对那个迟早要来的、比车祸可怕一万倍的结局。 担架床的金属栏杆硌得苏素后背发疼，她盯着急救室天花板上的污渍，思绪却飘得更远。

    如果今晚死在这里，家人会以为她是车祸意外，永远不知道她偷偷藏起的诊断书。这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她心里，既让她战栗，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解脱感。她想起昨天在肿瘤科走廊看见的化疗病人，那些光秃秃的脑袋和枯瘦如柴的手腕——那才是她本该有的结局。而现在呢？车祸造成的脊椎骨折虽然剧痛，但至少不会像癌症那样慢慢吞掉她的尊严。

    护士给她绑上心电监护仪时，冰凉的电极片贴得她皮肤发麻。苏素突然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荒诞的抉择：是让车祸成为掩盖真相的完美借口，还是坚持把诊断书交给医生？

    前者意味着家人可以带着她死于意外的错觉继续生活，后者则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她被疾病一点点蚕食。监护仪的嘀嗒声在耳边放大，她想起母亲总说人生如戏，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选择的角色。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