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就那么静静地拦在路中间,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又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铁山。他身后是通往权力之巅的皇城御道,他身前是那个刚刚以一人之力叫开天下雄关的白衣女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竟也因为这诡异的对峙而渐渐平息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陆渊缓缓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
“王爷。”他竟是第一个用“王爷”这个称呼来称呼沈素心。“陛下有旨,京城之内,国贼作乱,祸乱朝纲,以致生灵涂炭。陛下不忍京城百姓再遭兵戈之苦,特请摄政王入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陆渊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亲自审判国贼!”
轰——!这句话比之前那诛心三问还要狠,还要毒!好一个“亲自审判”!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捧杀”之计!
沈素心的身后,郑克勇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这,是皇帝和陆渊联手递过来的一把刀!一把沾满了毒药,烫得能将人骨头都融化的刀!你沈素心不是厉害吗?不是能耐吗?好!我就把这天下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你!
你审,就等于是你亲手将太师和太后这两个盘踞朝堂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庞然大物送上死路。你将成为所有旧势力的公敌,成为那个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酷吏!你若不审,那你这“奉诏救驾”的大义便成了一个笑话,你将失信于天下!
“王爷!不可!”郑克勇急声喝道,“这是……”
“好一个‘亲自审判’。”然而,郑克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素心那清冷的声音淡淡地打断了。她看着陆渊,看着这个自以为能将她一军的男人,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竟是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让陆渊那颗古井无波的心都猛地漏跳了半拍!
“本王,接旨!”
……
金銮殿。这座大明朝最高权力的象征,此刻却像是一个充满了血腥与荒诞的斗兽场。年轻的天子高坐于龙椅之上,脸色惨白如纸,却又强行挤出一丝属于帝王的威严。在他的下方,一左一右站着的正是当朝太师与皇太后。他们都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却都像两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这三方势力互相僵持、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刻,“摄政王到!”伴随着太监那尖锐悠长的唱喏声,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地踏入了这座早已被欲望和鲜血浸透的大殿。
她一步一步走入殿中,那简单的素衣与这满殿的龙袍凤冠、金碧辉煌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来审判这个世界的!
“罪臣沈氏,参见陛下。”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不跪不拜。年轻的天子死死地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早已发白,但他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摄政王平身。”
“谢陛下。”沈素心缓缓起身,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龙椅之上多停留一秒。她缓缓转身,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平静地落在了那两头早已穷途末路的“困兽”身上。
“妖女!”“贱人!”太师与太后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怨毒的咆哮!“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沈决那个老匹夫生出来的贱种,也敢审判哀家?!”
“沈素心!你兴兵作乱,兵临城下!你才是最大的国贼!陛下!请立刻将此女拿下,千刀万剐!”
整个大殿瞬间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了起来。那些属于太师和太后党羽的官员也纷纷跳了出来,指着沈素心破口大骂。然而,沈素心却始终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上蹿下跳的小丑。
直到他们骂累了,直到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沈素心才终于动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那道自始至终都如同影子般跟随着她的青色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汪以安会意,缓缓上前,手中拿着两个用粗布包裹着的、毫不起眼的包裹。在全场那无比困惑的注视下,他手臂一扬,“啪!”“啪!”两声闷响,那两个包裹竟被他如同扔垃圾一般,不偏不倚地分别扔到了太师与皇太后的脚下。
包裹散开,露出的,是两本厚厚的账册。
“这是什么?!”太师下意识地低吼。
“你们的催命符。”沈素心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两人的心上。她指着太师脚下那本账册,淡淡地说道:“太师,你当年陷害我父、私通鞑靼的所有亲笔信都在里面。哦对了,还有你将北境的军械转手倒卖给鞑靼人的每一笔烂账。”
太师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老脸瞬间血色尽失。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些东西明明早就被自己烧得一干二净了!
紧接着,沈素心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位脸色同样剧变的皇太后。“太后娘娘,”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您‘影账’的杀人名单,和我汪家商号这些年孝敬给您的‘黑金’流水,一笔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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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看吧,看看你们的项上人头到底值多少钱。”
“妖言惑众!”皇太后厉声尖叫,却不敢低头去看那本账册,因为她知道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来人!”龙椅之上,年轻的天子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脸上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病态的狂喜!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来人!将这两个国贼给朕打入天牢!听候……”
“陛下。”沈素心缓缓开口,再一次打断了皇帝的话。“国法,”她摇了摇头,那眼神竟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太慢了。”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只听沈素心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一般的平静语气,缓缓说道:“对待他们这种人,本王还是喜欢用他们自己的规矩来办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名身披玄甲的北境亲兵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缓缓地走上了大殿。红布掀开,“嘶——!”整个大殿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托盘之上,赫然摆放着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卷由江南上好蚕丝织就而成的三尺白绫,而另一样则是一杯用西域最名贵的玛瑙杯盛放着的、漆黑如墨的毒酒。
这……这是……“赐死?!”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轰”的一声炸开了!疯了!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她竟敢在这金銮殿之上,当着天子的面,私自赐死当朝太后与太师?!这不是审判,这是一场最血腥、最霸道的屠杀!
年轻的天子更是看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引来了一头可以为己所用的猛虎,他是亲手为一头足以吞噬天地的洪荒巨龙打开了囚笼!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许久,太师突然发出一阵如丧考妣般的惨笑。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作为一个信奉了一辈子“成王败寇”的权臣,他认了。他颤抖着伸出那双苍老得如同鸡爪般的手,缓缓地拿起了那卷三尺白绫。
“沈素心……”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老夫小瞧你了。”
而另一边,皇太后却是死死地盯着沈素心,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翻盘的可能。许久,她突然也笑了,那笑声凄厉而怨毒!
“好!好一个沈素心!好一个青出于蓝的贱人!哀家认栽!”她猛地端起了那杯毒酒,竟是一饮而尽!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震惊天下的大审判即将就此落幕的瞬间,“咕咚。”皇太后将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她没有倒下,而是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胜利者”姿态的、癫狂而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素心!
“沈素心!你赢了!哈哈哈哈……但你也别想好过!”
“哀家在你入京之前,也为你备了一份超级大礼啊!”她猛地伸出手指,指向了宫外那座属于沈素心的临时府邸的方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她此生最恶毒的诅咒!
“你的父亲,沈决!”
“他中的是我‘影账’独门炼制的‘七日绝’!”
“普天之下,除了哀家,无人可解!”
“你……哈哈……你就等着亲眼看着他肠穿肚烂,化为一滩脓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一阵响彻了整座金銮殿的凄厉狂笑之中,这位权倾后宫数十年的女人,猛地口喷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而大殿中央,那个刚刚还如同神明般掌控着一切的沈素心,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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