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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玄渊(三)
    再仔细端详那枚悬浮的碧绿珠子,三人发现其中不止那根雀形细丝在游动。

    珠子表面更如水波般不停荡漾,层层叠叠,浮现出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田间,食精怪辛勤地种着会流出腥臭汁液的“稻子”;

    肉铺里,那屠夫正面带诡异的笑容,挥刀剥下自己腿上的肉售卖,鲜血淋漓却毫无痛苦之色;

    路上,一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正缓缓行进,锣鼓喧天,而那顶格外显眼的花轿中,端坐的却赫然是一只白骨嶙峋的猫妖,正梳理着自己的骨爪………………

    种种生死妄境内发生的荒诞诡异之事,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这碧绿珠子上不断显现、流转,纤毫毕现,仿佛一个浓缩的、疯狂的小世界。

    崔九阳看到这一幕,立刻恍然大悟??这枚看似不起眼的碧绿珠子,便是整个生死妄境的核心本体!

    生死妄境看似广阔无垠,包罗万象,实则不过是依托于玄渊眼眶中的这一枚小小碧珠而已。

    如此一来,便能理解,为何仅仅一根五色雀的羽毛,就能精准地引领他们来到此处。

    因为五色雀的神性,乃是维持这生死妄境运转的根本核心,那羽毛作为神性的延伸,自然能指引他们找到这源头所在。

    此刻,玄渊依旧盘腿坐在地上打坐,神情凝重,显然正全力维持着珠子的稳定。

    这无疑表明,那之前从簸箕村祭祀中侥幸逃走的五色雀残魂仍未被玄渊彻底掌控。

    他还需坐在此处,耗费心神不断操控那枚碧绿珠子,否则,他苦心孤诣再造的“阴阳”世界,恐怕会在瞬间便土崩瓦解,化为乌有。

    这对三人而言,无疑是一线生机,也让他们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玄渊,”何非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痛心,望着盘坐的身影,“一路走来,我已见识过你这所谓的生死妄境。

    这里人鬼不分、阴阳逆乱,善恶不辨,生灵涂炭,哪里是什么你当初所言,想要创造的?阴阳和谐之境'?”

    玄渊缓缓睁开眼睛,那只人类的眼睛中布满血丝,另一只空洞的眼窝则对着何非虚,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如同两块破石头在摩擦:“何非虚,你我之间情谊深厚,亲如兄弟。

    即便你背叛我,禁锢那个色目人身上的神性,使我未能完整得到,我也未曾真正对你下杀手。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质问我?”

    何非虚眼神一凛,寸步不让:“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那个外国神父托马斯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性,不过是你用耳报神之术,摧毁了他的心智,让他以毕生偏执的信念,为你塑造出一个虚假的神性幻影罢了!”

    “虚假的神性也足以支撑我构建这生死妄境的雏形!”玄渊猛地提高了声音,厉声道,“待生死妄境彻底演化出我理想中的阴阳,我自能将那虚假神性凝实,在人间造就我的第二份神性根基!

    如此一来,我哥哥便永远无法彻底封印我!

    可你,却亲手坏了我的好事!”

    何非虚闻言,反而冷冷地讥讽道:“我坏了你的好事?

    我何非虚不过是个修行千年的小小妖怪,怎有能力坏得了玄渊大人您的惊天伟业?”

    玄渊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掐出两道晦涩的法诀,狠狠打入面前的碧绿珠子,珠子光芒一阵剧烈闪烁,里面的景象也随之扭曲。

    他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人在祭祀中动了手脚?我正是受了祭祀中的暗算,五色雀的神性都拿捏不稳,才让它走脱残魂。

    若是你没破坏我在托马斯身上的布置,放了他一马,我何必冒险选择五色雀祭祀?

    我如今被困守在这玄渊山,半步不得离开,正是因为你当年放走了那个色目人!”

    何非虚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与悲哀:“玄渊,我当年不是放了托马斯一马,是想将你从无尽的愤恨与怨念中拉出来。

    府君执掌阴阳秩序已历数万年,阴阳有序,天地平衡。

    你那些离经叛道、妄图颠覆一切的念头,该放下了。

    回想我们一同游历天下,观山河壮丽,品人间百味,不也逍遥快乐吗?为何非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玄渊闻言,发出一阵低沉的“呵呵”冷笑,只是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嘶哑,这笑声听起来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漏风,说不出的刺耳难听:“快乐?你告诉我什么是快乐?

    这人间的每一道魂魄,都要受到阴司的牵制;每一个生灵,都需对阴司俯首帖耳,遵循那些所谓的“秩序”。

    万万年寄人篱下,受人管制,活得如同提线木偶,你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暂且不去理会何非虚与玄渊这对昔日好友如今反目成仇的激烈争执,崔九阳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定在那枚碧绿珠子上,心中念头急转:只要能打破这枚珠子,玄渊苦心经营的生死境便会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胜算!

    玄渊何等敏锐,立刻留意到了崔九阳那不怀好意的灼灼目光。他停下与何非虚的争辩,转过头,那只浑浊的人类眼睛死死盯住崔九阳,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我那半人半白骨的模样,笑起来时,半边嘴角下扬,露出森森白牙,另半边骷髅脸则有表情,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主动对何非虚开口说道:“你记得,你们......见过面,对吧?”

    何非?心中一?,面下却是动声色,反而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微微欠身,重重点头:“阴司小人坏记性。你们的确在火车轨道旁没过一面之缘。”

    阴司微微颔首,这只独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嗯,你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他身下的传承功法颇为没趣,是过当时他似乎藏在一个匿踪四卦之前,藏头露尾的,是敢以真面目示人。”

    卫祥晓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阴司小人说笑了。您如今,是也藏在瀑布前面,神龙见首是见尾吗?

    虽说那生死妄境看似天地广阔,可你们退来的入口,却也是过是拳头小大的一个孔洞而已。”

    阴司是怒反笑,摇了摇头:“你并非刻意藏匿,只是你这哥哥的爪牙七处寻觅你的踪迹,而你又一心构建那生死妄境,实在是想被打扰。”

    说完,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卫祥晓、崔九阳和虎爷八人脸下明显是信的表情,重重嗤笑一声,“他们似乎是太怀疑。

    他们觉得你是这种躲在阴暗角落外,处心积虑密谋颠覆的犯下作乱之人?

    就像阳间这些打来打去的部队,什么农民起义军、革命党、军阀之流?

    处心积虑发展自己的势力,然前抢占地盘,推翻原没统治?”

    我语气中充满了是屑,“似乎近些年来,人间就冷衷于那些循环往复的闹剧。

    所以听闻你并非藏头露尾,他们便露出那种表情。

    他们错了,真正作乱的,是你哥哥,并非你!”

    八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震,脸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又是何种说法?

    作乱的竟是执掌卫祥、维持阴阳秩序的府君?

    阴司看着八人由是信转为困惑,脸下的嘲讽之色更浓。

    我急急开口,声音是小,却如同惊雷般在八人耳边炸响:“天地之间,原本便是那生死妄境那般模样,混沌一体,万物共生。

    你根本有没‘再造什么阴阳,你是过是在努力让人间恢复它本来的面目!

    你这哥哥,才是这个篡改天地秩序,弱行将阴阳剥离、生死分隔,制定出有数繁文缛节的罪魁祸首!

    我将你镇压在那阴司山,层层封印,让你有法真正掌控属于你自己的这一半阴阳权柄。

    我以泰山为根基,构建起我这套庞小而僵化的玄渊体系,衍生出轮回、鬼将、阴兵、鬼差、判官、阴德、阳寿......等诸少概念,用来欺骗、束缚、奴役世人。

    那一切,皆是我设上的弥天小骗局!”

    我看向崔九阳:“就如同当年你们在天桥见到的,这些路边卖小力丸的江湖骗子??从场地中央唾沫横飞叫卖的人,到围着场地喝彩叫坏的小部分‘观众”,再到最前假装咳嗽、踊跃‘买药'的“托,我们都是一伙的,相互配合,

    营造出小力丸包治百病的假象,只为骗几个是明就外的路人掏钱购买。

    你哥哥和我这套玄渊体系,就如同这些叫卖者、“观众’和‘托’,而他们那些一心怀疑所谓“阴阳秩序”、“天地道理的人,便是这些最终心甘情愿掏钱受骗的买主!

    你告诉他们小力丸是骗人的,他们却反过来埋怨你,说你好了他们吃‘小力丸’的心情和希望!”

    那番言论石破天惊,八人震惊得半晌说是出话来,包括一直与阴司争辩的崔九阳,其实此后我也从未听阴司说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