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竹虎口被炸得血肉模糊,整个人似断线风筝,贴地倒滑十余丈,冰面被犁出深及半尺的裂沟。
所过之处,积雪被雷火灼成沸腾雪浆,又顷刻冻成琉璃。
她尚未停稳,袁笍笙右手抬起,虚空一点。
背后水月镜盘轰然分化,千轮银白月刃叠成一条咆哮光河,自天穹倒悬而下,刃啸之声刺得人神魂发麻。
每一轮月刃都裹挟渡劫之威,足以削平山脊。
夏若竹双袖鼓荡,左手猛地一甩,一道白琏环脱腕飞出,于空中化作百丈玉链,链节相击,铿锵如天龙怒吟。
玉链盘绕成螺旋栅墙,将她整个人护在中心。
千轮月刃怒斩而下,玉屑与银光同时迸溅,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每一次撞击,都在夏若竹识海炸起钟磬般的巨响,她耳鼻瞬间渗血。
轰!轰!轰!
玉栅撑了五息,却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残余月刃透过裂缝,暴雨般倾泻。
夏若竹脚尖急点,身形在冰面拉出曲折虚影,所过之处,月刃追着她劈出纵横沟壑,雪原被切成棋盘。
她刚避过致命一束,背后虚空忽然裂开,吉槐一步踏出,指尖黑丝凝成槐枝长枪,无声刺向她后心。
“叮!”
第二枚白琏环自她衣领激射,化作一面玉镜,险险架住枪锋。可枪尖余劲仍透过镜背,重重撞在脊骨。
夏若竹眼前一黑,一口血箭喷出三丈,染红半空。
吉槐冷笑,左袖再挥,魔相升腾,万丈槐林自雪原疯长,枝桠如黑龙,瞬间缠住她四肢。
袁笍笙趁势合拢双袖,水月镜光凝成一柄百丈巨剑,自九霄斩落。
巨剑未至,剑压已令冰原塌陷,夏若竹整个人被压得单膝跪地,肌肤寸寸开裂,鲜血沿槐枝流淌,瞬间被吸成干丝。
她喉咙里发出低哑嘶笑,额间灰白小印光芒暴涨,锁链状符文爬满颈侧。
可就在即将引爆的刹那,吉槐与袁笍笙瞬间分站东西,相隔百丈。
三息之内,她只能斩一人。剩下那个,会让她生不如死。
光芒骤敛。
夏若竹硬是把合流印压回识海,经脉被反噬得噼啪炸响,又是一口血。
袁笍笙踏前一步,云袍猎猎,眸底却掠过不耐:“束手就擒,本宫留你全尸。”
吉槐负手立于另一侧,指尖黑丝游走,笑得温雅:“交出合流印,本座给你个痛快。”
夏若竹抬袖抹去唇角血渍,忽然轻笑:“两位一个渡劫,一个魔尊,竟联手欺负小辈,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吉槐挑眉,刚欲开口,却听夏若竹话锋一转:“袁宫主,你真打算与狼共舞?五灵神木,可是他动的手脚,你不想再登升仙大道了么?”
袁笍笙神色不动:“你这丫头,惯会骗人,我不会信你半句。”
“是么?”夏若竹咳出一口血,眼底却亮得慑人。
“是不愿信,还是不在意?五灵神木被封碱,登天路断,受益最大的不是魔族。”
她抬手指向袁笍笙,声音陡然拔高:“恐怕是已半只脚踏入魔道,却想借魔尊之力重塑灵基的你吧!”
话音未落,额间合流印“铮”地一声离体,化作灰白锁链,瞬间缠住吉槐四肢。锁链尽头,一点战意金火幽幽跳动,只要他敢动半分,金火便直噬魔婴。
吉槐面色骤变,魔相刚起,便被锁链勒得崩散。
他怒喝:“袁笍笙,还不出手!”
袁笍笙水袖一扬,镜光凝刃,却在半途猛地停住。
夏若竹不知何时已并指抵住自己丹田,灰白雾气顺着她指尖钻入肌肤,只要再进一寸,合流印便会自爆,三人一同万劫不复!
“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这么久,今日便进终章吧!”夏若竹笑得有些癫狂:“反正我活不了,你俩也别想活!我一无名小卒,死前能拉一个魔尊,一个宫主垫背,赚了!”
雪原陷入死寂,狂风似也被无形剑意撕裂,呜咽着退散。
夏若竹食指弯曲,点在腹部,灰白雾气缠住丹田,像一条昂首吐信的蛇,锁链另一端,吉槐被合流印缚于原地,魔焰黯淡,眸色又惊又怒。
袁笍笙悬立十丈外,水月巨剑横亘头顶,剑尖却再落不下。
她盯着夏若竹,更准确说,是盯着那条随时可能自爆的雾蛇,眼底浮出一丝忌惮。
“袁宫主。”
夏若竹咳笑,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冰面,绽成赤梅:“事已至今,还藏着掖着呢?你早便没有天阶延寿丹了吧!”
“你比林宫主年长五千岁有余,林宫主寿元将近,为了续命,不惜让林师叔和袁心璐结亲,换取延寿丹,那是你散出去的最后一粒延寿丹吧!”
袁笍笙眸色一沉,袖中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
“若你没有延寿丹,飞升又无望,你会怎么做呢?”
夏若竹冷嗤:“三百年前,最后一份主药望舒仙藤被你亲手耗尽,如今,你比我更急着找琼华焱。只是……”
她目光扫过被锁的吉槐,声音拖长:“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延寿丹,是魔尊这一身最纯正的魔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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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袁笍笙眼底寒光暴涨,水月镜盘轰然倒转,镜面对准夏若竹,却迟迟未发。
“怎么,被戳到痛处?”
夏若竹舔去唇角血迹,笑得越发肆意:“碧落宫正道魁首,为了飞升,不惜入魔,将自己变得半人半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语调陡然一扬:“人修转魔,需以魔力彻底逆转灵基。可惜吉槐惜命,轻易不得出。闻仙城那场大战,关键时刻,你突然失踪,便是追他而去,可惜扑了个空。”
“你我后来,数次相遇,你表面是在追我,实则借追踪我为幌子,锁定吉槐行踪!”
吉槐面色铁青,魔气冲击锁链,却被战意金火灼得嘶嘶作响。
夏若竹继续:“吉槐用息壤堵人族飞升路,你不以为意,只因你也盼着他成事,好让魔道成为唯一上升通道。届时,你再杀他取魔元,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以魔证道!”
袁笍笙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证据?”
“证据?何须证据?”
夏若竹眸光骤冷,合指一握,锁住吉槐的灰白锁链猛地收紧,战意金火直扑魔婴。
吉槐嘶吼,魔相刚聚便被绞碎,胸口焦黑一片。
夏若竹提剑而起,断臂处血雾蒸腾,剑尖直指其眉心。
“住手!”
袁笍笙水袖翻飞,镜光化瀑,横亘在吉槐前方。铿锵一声,剑光被强行震散。
夏若竹被反噬之力掀退三丈,踏碎冰层才稳住身形,抬眸冷笑:“看,你果然舍不得他死。”
袁笍笙仰头长笑,云袍猎猎,眼底再无忌惮:“小丫头,你确实聪明,可那又怎样?”
她侧身一步,竟挡在吉槐面前,掌心水月镜光化作黑紫月轮,与魔气交相辉映:“他若亡,我何处寻最纯魔元?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吉槐面色变幻,魔息躁动,低哑传音:“袁宫主,本座不需你假惺惺!”
“闭嘴!”
袁笍笙侧首,眸色锋锐:“你死了,我多年布局成空,我亡,你亦难敌她三息合流。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吉槐咬牙,终究抬手,万丈槐枝自雪原疯长,与黑紫月轮交织,化作遮天魔幕。
二人气息相融,狂风怒号,竟再现一对二之局。
袁笍笙冷笑,指尖点向夏若竹:“知晓真相又如何?今日,此地便是你最后归宿!”
话音未落,夏若竹忽然收剑,双掌合十,周身灰白雾气倒卷,猛地钻入脚下冰层。
“拦住她!”
袁笍笙心生警觉,水月镜光化巨手,直拍冰面。
然而,嗡~
一道无形屏障自地底升腾,巨手被生生弹回。
雪原中心,方圆百丈冰层浮现繁复阵纹,幽蓝光芒沿着裂缝疾走,瞬息成阵,将袁笍笙与吉槐同时困于其中。
夏若竹的声音自地底幽幽传来,带着冷冽笑意:“二位既情深意重,便在这锁星沉魔阵里,好好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咔嚓!”巨响过后,雪原炸裂,冰屑冲天。
锁星沉魔阵的光栅只支撑了不足十息,便被黑紫月轮与万丈槐枝生生撕出一道裂缝。
袁笍笙一步踏出,云袍上沾满幽蓝阵纹的碎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吉槐紧随其后,魔相缩回袖中,指节因羞怒而发白,竟被一个合体小辈逼到破阵而出,堪称奇耻大辱。
“她往东南遁了,血迹未干,追!”袁笍笙冷声喝道,神识铺天盖地散开,果然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白雾气,正贴着冰层疾走。
两人化作一碧一黑两道长虹,紧咬那缕气息不放。
然而刚越过一座雪丘,脚下突然一空,熟悉的嗡鸣声传来。
天地倒转,星光错乱。
幽暗夜幕竟浮现浩瀚星图,亿万银蓝符线纵横交错,化作一方覆盖数十里的巨大棋盘,将二人牢牢笼于格中。
星图之外,风雪俱寂。
棋盘边缘,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来自五大陆的顶尖修士!
千衍宫宫主林业光负手立于最前,眸光冷冽。
他身侧,东辰大陆天枢派宗主赫惊雷抱剑而立,剑意冲霄。
再往后,太虚门主药清苓,玉虚门门主段焚,玄机阁阁主司空明镜……乃至各派太上长老,竟足有四十余位大乘、渡劫!
“袁宫主,吉槐魔尊。”
林业光声音不高,却借着星阵之力传遍四野:“五灵神木枯萎,登天路断,二位不给天下一个交代么?”
袁笍笙瞳孔骤缩,袖中指尖微颤。
她与吉槐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心底的寒意,原来夏若竹一路血战,故意示弱,只为把这两人同时引入早已布好的星罗万衍大阵!
星图光幕上,一道纤细身影缓缓浮现。
夏若竹立于阵眼,断臂草草缠好,脸色苍白,却笑得张狂:“诸位前辈,布阵之请已发,晚辈幸不辱命!”
她抬手遥遥一指,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幽霾息壤之源,在此。”
“幕后推手,亦在此。”
星罗棋盘光芒大盛,亿万符线同时收拢,化作囚天之笼,将袁笍笙与吉槐的遁路尽数封死!
林业光抬手,星辉凝剑,直指阵中二人。
“今日,天下同道共诛!”
“断我仙路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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