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了,“摇篮”毁灭的消息得到确认后,张贺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
那种清晰可感的衰败,比任何明确的疾病都更让他恐惧。
他试过所有名贵药材,拜访过隐士名医,甚至偷偷尝试了一些邪门仪式,全都无用。
直到他的私人医生,战战兢兢地提出一个“古籍秘方”和“现代血液置换理论结合”的方案:
定期输入年轻健康的血液,或可暂时替代“生命序列”的部分功能。
张贺年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动用手头一切隐秘力量去搜罗合适的“供体”。
但他毕竟不是尹家那样的势力,没有那般肆无忌惮的权势与渠道,行事必须更加隐蔽。
要求“供体”必须年轻、健康、血型匹配,最重要的是背景干净简单。
这样即便消失也无人深究,不易惹来麻烦。
经过一番筛选,三个来自偏远地区,社会关系简单的女孩进入了视线。
她们被“高薪诚聘高级家政,包食宿”的诱人广告骗至这栋别墅,随后便失去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再未踏出过地下室半步。
她们被分别囚禁在隔音良好的单间里,定期接受所谓的“全面体检”和“营养补充”,
实则是为了在抽取血液时,能维持基本的健康状况,榨取出“质量合格”的液体。
此刻,张贺年刚刚“享用”完上一袋血带来的短暂亢奋,但那虚假的活力消退得一次比一次快,随之而来的空虚与寒冷也更甚。
“快点!再来一些!马上!”他不耐烦地催促旁边的私人医生。
旁边的私人医生额头渗出冷汗。
距离上次采集不过二十四小时,再抽……其中一个女孩上次抽血后已出现明显眩晕。
“长官,间隔太短,‘供体’状态不佳,再抽恐怕有危险,血液质量也……”
“我要的是血!不是借口!”张贺年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医生:
“抽!出了问题再抓就是了!现在,立刻,马上抽!”
医生不敢再言,转身走向被束缚的女孩们。
女孩们听到脚步声,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其中一个女孩手腕上还留着上次抽血的青紫针孔。
医生选择了那个看起来相对“结实”一点的,无视她惊恐的眼神和微弱的乞求。
酒精棉擦拭过手臂内侧,针头刺入静脉,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专用的抗凝采血袋。
女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惨白,呼吸急促,眼神逐渐涣散。
医生完成采集后,草草用棉球按住针眼,便不再理会她虚弱的呻吟。
采血袋被迅速送入无菌操作间。
医生按照流程,将血液与那批带有特殊“瑕疵”的抗凝剂在密封转移袋中充分混合。
他并未察觉,就在混合完成的瞬间,保存液中那微量的复合毒素前体,与血液中因女孩近期被强制注射的“营养剂”而产生的特定代谢中间物,开始了缓慢的化学反应。
新型神经毒素的生成,在低温环境下悄然启动。
混合后的血液被分装进无菌血浆袋,放入专用恒温箱复温。
张贺年贪婪地看着恒温箱指示灯的变化,感觉那如附骨之疽的寒意又在侵蚀四肢百骸。
“快一点!我感觉……感觉又冷下去了……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快给我!”他嘶声催促着,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医生将复温好的血浆袋取出,最终将其连接到张贺年手背的留置针接口上。
暗红色的生命之液——亦是诅咒之液,开始缓缓流入他的血管。
冰凉粘稠的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张贺年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期待着那熟悉的活力感再次涌遍全身。
起初几秒,似乎有些微的热流扩散感。
但紧接着——
“呃啊!”
张贺年猛地瞪大双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不是活力带来的舒坦,而是从心脏深处炸开撕心裂肺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血管刺向他的四肢百骸。
尤其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
“嗬……嗬……”他张大嘴,痛苦让他吸不进多少空气,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嘶响。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无影灯刺目的白光晕染开来,化作一片血红。
血光中,他仿佛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朴素的衣服,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她们的手腕上,都有清晰的针孔痕迹。
是那三个女孩?
不……不止!
更多的影子从血光深处浮现出来。
有在城建拆迁中被他默许暴力驱赶,最终家破人亡的居民;
有在规划项目中被他强行剥夺土地补偿,跳楼自杀的农民;
还有更多面目模糊、但他心里清楚是因他签署的各种灰色命令而间接丧生的人……
他们无声地围拢过来,伸出苍白的手。
“血……好冷……”
“把我的血……还给我……”
“喝得痛快吗……”
破碎的词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混杂着无尽的寒意与怨恨。
“不……滚开!滚开啊!你们这些贱民!你们的血能为我所用,是你们的福气!”
张贺年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中,残存的意识发出嘶吼。
然而,那些幻影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更加清晰。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燃烧,然后又瞬间冰冷,仿佛正在凝固成冰。
心脏的绞痛达到了顶点,张贺年仿佛听到自己心肌纤维在毒素作用下痉挛撕裂的声响。
医生脸色煞白地扑上前,触摸张贺年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搏动紊乱而微弱。
他随即扒开张贺年的眼皮观察瞳孔,同时冲着门外嘶声大喊:“来人!急救箱!肾上腺素!快!”
又转头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张贺年急促喊道:“长官!呼吸!跟着我,深呼吸!坚持住啊!”
然而在张贺年因毒素侵蚀而扭曲的听觉与濒临崩溃的意识里,那急促变调的“坚持住啊!”传入耳中,
却扭曲拉长,化作了不断回荡着怨毒的——“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