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用品市场里混杂着檀香、染料和皮革的气味，狭窄的过道两侧堆满了色彩鲜艳的织物和手工银饰。苏晓晓蹲在一个摊位前，仔细检查着竹编祭盘的做工，指尖感受着光滑的竹片纹理。
"这个不行，竹节太密了。"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对摊主摇摇头，"我们要的是七节竹，每节间距要均匀。"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眯着眼睛打量苏晓晓："小姑娘懂得还挺多。七节竹现在不好找啊，得去山里现砍。"
陈美娟在旁边翻看着一叠手工织布，闻言插嘴："婆婆，我们急用，价钱好商量。"
"不是钱的问题。"老妇人慢悠悠地说，"七节竹要选立秋后砍的，现在这个时节..."
她的话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
"两位也对金龙谷的文化感兴趣？"
苏晓晓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摊位前。他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厚重的金戒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皮鞋——在这种尘土飞扬的市场里，鞋面干净得反光。
陈美娟下意识地接话："是啊，我们正准备去参加..."
苏晓晓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接过话头："我们是对少数民族文化有些研究。您是？"
"鄙姓王，王明远。"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做点文化投资的小生意。刚才无意中听到你们提到金龙谷，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在研究那里的民俗。"
苏晓晓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玉佩在衣领下微微发热。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明远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地址在市中心某高档写字楼。
"王总对金龙谷了解多少？"她将名片随手塞进背包，继续挑选竹盘，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略有研究，略有研究。"王明远凑近一步，身上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听说他们有个很特别的丰收节祭祀？据说还有神秘的铃声？"
陈美娟刚要开口，苏晓晓抢先道："每个少数民族的节日都有自己的特色。王总要是感兴趣，可以多看看相关的学术论文。"
玉佩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度，苏晓晓暗中调整呼吸，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心头一紧——这个男人身上有电子设备发出的低频信号，虽然很微弱，但绝不是普通手机或手表该有的频率。
"论文哪有亲身经历来得真实。"王明远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她们放在地上的购物袋，"两位是要去参加祭祀吧？不知道方不方便引荐一下？我可以提供一些资金支持，改善村里的条件。"
陈美娟这次学乖了，只是笑了笑没接话。苏晓晓拿起一个竹盘对着光检查，语气随意："我们只是去做学术调研，和村民也不熟。"
"那太可惜了。"王明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加个微信？以后有机会合作。"
苏晓晓瞥见他手机壳边缘不自然的厚度，以及屏幕上某个不常见的图标一闪而过。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好意思，我们不用微信。美娟，该走了，下一场讲座要迟到了。"
陈美娟会意，立刻拎起地上的购物袋："对对对，差点忘了李教授的讲座。"
王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那就不打扰了。希望以后有机会..."
苏晓晓已经转身走向市场出口，陈美娟快步跟上。直到拐过两个弯，确认那个男人没有尾随，两人才放慢脚步。
"什么情况？"陈美娟压低声音，"那人有问题？"
"身上有窃听设备。"苏晓晓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街边的橱窗，确认身后没有可疑人影，"而且他问得太具体了，铃声、祭祀...普通文化投资人不会知道这些细节。"
陈美娟倒吸一口凉气："开发商派来的？"
"不确定，但肯定不是真心对文化感兴趣。"苏晓晓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先回去再说。"
车上，陈美娟一直紧张地回头看。苏晓晓则闭目养神，实际上在通过玉佩与顾清弦沟通。
【此人身上确有窥探之器，】顾清弦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虽非修真手段，但设计精巧。你待如何？】
'先查他的底细。'苏晓晓在心中回应，'如果是冲着金龙谷来的，得弄清楚他背后是谁。'
【可需我相助？】
'暂时不用。这种小角色，我和美娟能应付。'苏晓晓嘴角微扬，'正好检验一下我们这段时间的成长。'
回到公寓，陈美娟立刻把买来的东西扔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问："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报警说什么？"苏晓晓打开笔记本电脑，"说有人对我们太热情，还戴着窃听器？证据呢？"
她快速输入王明远公司的名字，搜索引擎跳出的结果让她挑了挑眉。
"明远文化投资...注册资金五千万，主要投资方向是旅游资源开发。"苏晓晓滚动页面，"有意思，他们上个月刚变更了经营范围，新增了矿业勘探。"
陈美娟凑过来看屏幕："矿业？金龙谷哪有矿？"
"也许他们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苏晓晓点开公司股东信息，"看这个最大股东——林氏集团。"
"听起来有点耳熟..."
苏晓晓调出之前的新闻存档："三个月前，就是林氏集团旗下的开发公司想要承包金龙谷做旅游度假区，被村民和岩教授联手抵制了。"
"所以他们换了个方式，派商业间谍来套情报？"陈美娟瞪大眼睛，"这也太下作了吧！"
"商场上什么手段都不奇怪。"苏晓晓继续翻查资料，"关键是，他们为什么对祭祀这么感兴趣？"
她想起龙婆婆说的话，想起谷中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树木，想起金之灵与那片土地的特殊联系。一个模糊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形。
"美娟，你还记得开发商最初想开发金龙谷的理由吗？"
"说是那里风景独特，适合做高端生态度假村..."陈美娟突然停住，"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说..."
苏晓晓点点头："他们可能也发现了山谷的特殊之处，但不是从文化或灵力的角度，而是...矿产资源。"
她调出金龙谷的地质勘探报告："看这里，早期的勘探记录显示谷中有异常的地磁反应，但当时的结论是'无开采价值'。"
"所以他们现在觉得有开采价值了？"
"或者他们得到了新的信息。"苏晓晓若有所思，"王明远特意提到铃声，说明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文化现象。"
陈美娟愤愤地捶了下沙发："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那我们怎么办？取消行程？"
"当然不。"苏晓晓关上电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你有计划了？"
"将计就计。"苏晓晓拿起王明远的名片，"他不是想要情报吗？我们给他情报——经过加工的情报。"
陈美娟立刻来了兴致："怎么个加工法？"
苏晓晓拨通岩教授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的老学者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建议。
"岩教授说，他可以提供一些专业的误导性资料。"挂断电话后，苏晓晓对陈美娟说，"关于金龙谷的地质构造和传说中的'矿脉'。"
"传说中的矿脉？"
"每个少数民族地区都有类似的传说。"苏晓晓解释道，"岩教授说可以'无意中'让王明远知道，村民之所以守护山谷，是因为相信地下有祖先留下的宝藏。"
陈美娟眨眨眼："这能骗过他吗？"
"足够让他把注意力从祭祀和铃声上移开一段时间。"苏晓晓开始整理今天采购的物品，"而且，如果他真的相信有宝藏，很可能会有所行动。"
"那我们就能抓个现行！"
"前提是他会上钩。"苏晓晓检查着竹盘的质地，"这个王明远看起来不像新手，得把戏做足。"
她拿起手机，给王明远的名片拍了张照片，发给一个备注为"小凡主治医师"的号码。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你找李医生帮忙？"陈美娟好奇地问。
"他哥哥在工商局工作，能查到一些不公开的信息。"苏晓晓看着手机上传来的资料，"果然，王明远的公司最近资金流很紧张，林氏集团给了他们很大压力。"
"所以他是急着立功？"
"狗急跳墙。"苏晓晓轻哼一声，"这种人最好对付，也最危险。"
傍晚时分，苏晓晓独自出门，来到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故意将几份印有金龙谷地图的文件放在桌上。
不到二十分钟，王明远的身影果然出现在街对面。苏晓晓假装没看见，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苏小姐？真巧啊。"王明远推门进来，一脸惊讶，"你也喜欢来这里喝咖啡？"
苏晓晓抬头，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王总？是啊，我常来这里写论文。"
"不介议我坐这儿吧？"不等她回答，王明远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今天在市场真是抱歉，我可能太热情了，吓到你们了。"
"没关系。"苏晓晓合上笔记本，"王总也是出于对文化的热爱。"
服务员过来点单时，苏晓晓故意让手中的文件"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王明远殷勤地帮她捡起，目光在那张标注着"疑似矿脉分布"的地图上停留了片刻。
"苏小姐在研究金龙谷的地质？"他状似随意地问。
"只是业余兴趣。"苏晓晓接过文件，小心地收进包里，"听说那里有些特殊的地磁现象。"
王明远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地磁现象？这我倒没听说过。"
"可能是谣传吧。"苏晓晓搅拌着咖啡，"不过当地的传说挺有意思的，说他们的祖先在地下埋了宝贝，所以世代守护那片土地。"
"宝贝？"王明远身体微微前倾，"什么样的宝贝？"
"这就不知道了。"苏晓晓笑了笑，"传说嘛，总是真真假假。不过..."
她故意停顿，看着王明远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样子，心里冷笑。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的祭祀仪式确实很特别，总是在地磁活动最活跃的时候举行。"苏晓晓压低声音，"岩教授——就是民俗学的权威——他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利用自然能量的古老智慧。"
王明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他们那么抗拒开发..."
"是啊，破坏地脉就糟了。"苏晓晓看了眼时间，"抱歉，我还有个约会，得先走了。"
她起身离开，故意将一本笔记"遗忘"在座位上。走出咖啡馆后，她拐进旁边的小巷，通过玉佩的感应确认王明远正在翻看那本笔记。
'上钩了。'她在心中对顾清弦说。
【凡人贪念，总是如此。】顾清弦的回应带着一丝无奈，【你欲如何？】
'等他下一步行动。'苏晓晓走出小巷，阳光照在她脸上，'如果他真的去打金龙谷的主意，岩教授已经联系好了当地的文物保护部门。'
回到公寓，陈美娟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比想象中顺利。"苏晓晓脱下外套，"他对我编的那个'地下宝藏'的故事很感兴趣。"
陈美娟兴奋地拍手："太好了！那我们接下来..."
"等。"苏晓晓打开电脑，调出一个监控界面，"我在那本笔记里放了追踪器，现在就看王总下一步怎么走了。"
屏幕上，一个红点正在城市中移动，最终停在了林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位置。
"果然是他。"陈美娟凑近屏幕，"我们要不要通知村民？"
"暂时不用，免得打草惊蛇。"苏晓晓记录下坐标，"而且，我怀疑村民早就知道有人打山谷的主意。"
她想起龙婆婆那双锐利的眼睛，想起村长接过手绳时的郑重表情。这些世代守护山谷的人，怎么可能对潜在的威胁毫无察觉？
"晓晓，你说...金之灵知道这些事吗？"陈美娟突然问。
苏晓晓愣了一下。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应该知道吧。"她不确定地说，"既然它能通过铃声感知外来者，应该也能感知到恶意。"
"那它会不会...做点什么？"
这个想法让苏晓晓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一个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灵物，面对企图破坏自己栖息地的入侵者，会如何反应？
她想起谷中那些锋利的金属叶片，想起触碰后会让人皮肤瘙痒三天的树木，想起只在特定时间响起的铃声。这些或许不只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防御机制。
"看来我们得加快准备了。"苏晓晓站起身，开始整理祭祀要用的物品，"必须在那些人有所行动之前，获得金之灵的认可。"
陈美娟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那些准备迎战的反派大佬。"
苏晓晓白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东西。"
"我知道。"陈美娟收敛笑容，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晓晓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确实，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她，面对这种情况可能会选择报警或回避。但现在，她却在主动布局，准备与一个商业间谍周旋，甚至借助超自然力量。
这种变化，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人总是要成长的。"她轻声说，继续手中的工作。
夜幕降临时，苏晓晓收到岩教授的信息：王明远的公司已经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新的勘探申请，目标直指金龙谷周边区域。
"他们动作真快。"陈美娟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咂舌道。
"狗急跳墙嘛。"苏晓晓平静地回复着岩教授的信息，"不过他们不会得逞的。"
"你这么确定？"
苏晓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因为这一次，我们站在对的一方。"
而且，她默默在心中补充，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顾清弦的指导，有陈美娟的支持，有岩教授的帮助，甚至可能有...金之灵的庇护。
这种前所未有的底气，让她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时，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冷静的决心。
王明远和他的幕后主使不会知道，他们眼中的两个普通女孩，正在编织一张怎样的网。而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都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智慧与力量。
苏晓晓拿起那块淡金色的共鸣石，感受着其中流动的能量。一个月后的祭祀，将不仅仅是与金之灵的对话，更是一场对入侵者的警告。
她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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