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追上陆安宁的时候，报信的探子还没出发。
他简单传达了贾正的最新命令，调头返回时，心中已经盘算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贾正并未在原地等待，而是召集了所有中队长以上的军官。
当太阳西斜，出来的风都带着寒意时，二十余人已围坐在一处避风的矮坡后。贾正站在中央，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正在地上比划着。
“人都齐了。”陆安宁见最后一个中队长下马走来，低声说道。
贾正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蛮族大部队正在从靖国撤兵，我本打算利用他们对我们的仇恨，找个地方埋伏他们一波，便撤回关城去。
但陈平提醒了我，现在两方实力即将反转。面对几十万的蛮兵，我们想要埋伏是极其愚蠢的想法。
为了大家能够顺利脱身，也为了给蛮兵更大的教训，我接受了陈平的谋划。接下来我们还要打，要打得更狠、更刁。”
他蹲下身，用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个粗略的草原地图：“陈平刚才给我提了个醒——我们为什么要去找蛮兵主力？让他们来找我们不是更好？”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有人眼中却闪过兴奋的光。
贾正继续道：“蛮族二皇子集结了上万兵马，听起来吓人。
可这些人来自几十个部落，心思各异。我们接下来要做三件事：第一，继续分兵，但不再是单纯的袭扰；第二，专打那些参与结盟的部落的金帐；第三，让蛮兵疲于奔命，自行瓦解。”
“寨主，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名满脸胡茬的中队长犹豫道，“我们人少，一旦被围……”
“风险一直都有。”贾正打断他，“但草原这么大，马是我们的腿，人少速度是我们的优势。
蛮兵集结得越多，移动就越慢。
之所以将你们所有中队长往上的人都叫来，是因为接下来你们所有人都是主角。
你们自由组合，重装营留给我，骑兵营和特种营拆分成十个大队，每队百人，专挑那些部落主力被抽走的地方打。”
陈平插话道：“我们人少，关键不是杀人，是制造混乱。
烧粮草，驱牛羊，破坏水源。那些部落首领听说自家金帐被袭，必然军心不稳，要么要求退兵回援，要么私下带兵溜走。”
陆安宁若有所思：“如此一来，二皇子要么分兵救援，削弱主力；要么强压各部，导致内讧。”
“正是。”贾正站起身，“我们不需要歼敌，更不需要收拢牛羊，即便是遇见汉奴你们也不要管。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混乱，给草原造成更大的恐慌。
只需要让他们自乱阵脚。草原各部本就互有嫌隙，苍狼部强势，他们才勉强联合。
一旦压力够大，这脆弱的联盟不攻自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接下来，你们得记住五条铁律：一、不与蛮兵主力正面交锋。
二、每战不得超过一刻钟，无论战果如何必须撤离，即便是有兄弟战死，也不得冒险替其收尸。
三、每晚必须更换营地，绝不在同一地点停留两次。
四、不得贪恋任何财物，所有人以保命为第一要义。
这次行动只持续半月，时间一到，不论你们身处何地，都必须朝关城方向撤。
所有人都无需找我汇合，只要顺利脱身，直接撤回关城内。”
众队长看着贾正严肃的脸，就知道寨主做这决定也是极其煎熬的。
他是最在乎战死士兵的遗体的。上次和官军交战，只是因为一个无忧军战死，寨主单枪匹马都要将战死袍泽的尸体抢回来。
如今直接命令他们不许这么做，就能看出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中队长们各自对视。寨主下这样的命令，不是他变了，而是知道接下来行动的凶险。
每一条铁律，看似无情，其实都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回来。
所以，没有人再反驳贾正的话，都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贾正没去管众人的窃窃私语，目光看向陆安宁和陈平：“特种营和骑兵营交给你们两人，队伍如何配置，就由你们自己商议配合。”
陆安宁和陈平同时起身抱拳：“是，寨主！”
虽然二人低着头，但贾正从语气中就能听出他们的兴奋。
夜幕降临时，十支百人队伍悄然聚集，朝着同一个方向消失在了贾正的视线。
贾正也不再山谷中停留。特种营和骑兵营分兵以后，无忧军又带着大量的汉人和牛羊撤回了关城，他是草原上最大的队伍。
草原上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贾正一路朝着草原更深处走，但方向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三天后，苍狼王庭东北二百里处，一个中型部落的营地火光冲天。
陈平勒马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下方混乱的景象。这是他们选择的第一个目标——黑羊部，一个派出了三百战士加入二皇子联盟的部落。
主力被抽走后，营地里只剩老弱妇孺和少量护卫。
目标达成，陈平不再恋战，朝着下一个部落进发。
“蛮族生在草原，反应比想的快。他不能陷入大规模的战役中去，他这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远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扬起的烟尘——附近部落的援兵正在赶来。
陈平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袭击队伍立刻开始有序撤离。
他们并不恋战，赶着约莫百头牛羊，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营长，为什么不多抢些？”一名年轻骑兵忍不住问。
“百头就够了。”陈平淡淡道，“我们要的是消息传开，不是真的抢掠。”
见士兵依然不解地看着自己，陈平笑了笑补充道：“牛羊太多会拖慢速度。我们要让他们觉得，只要追得快，就能夺回来。”
说完陈平一夹胯下战马，队伍跟着开始加速。
混合着烟尘和黑羊部落的咒骂声，队伍再一次没入草原。接下来，倒霉的又不知道是哪一部落。
蛮族不知道，陈平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不让蛮兵提前预知他们的动向，所有袭击都是随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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