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身影消失在福泽堂门外,铜铃余音渐歇,屋内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惊惶之气与淡淡的汗味。
少年周明轩正弯腰收拾八仙桌上的六枚铜钱,指尖刚触碰到那枚斜插过桌面缝隙的铜钱,身后便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只传承了几百年的玄甲龟壳,竟毫无征兆地裂成了数片,碎片散落桌面,龟壳上雕刻的天干地支符号被裂痕斩断,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爷爷!”周明轩惊得猛地转身,看着那碎裂的龟壳,脸色瞬间发白。
这龟壳是福泽堂的镇店之宝,自明朝先祖创立福泽堂以来,历经十几代人传承,占卜过无数吉凶祸福,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今日竟无故碎裂,实在非同小可。
周道清缓缓起身,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眼神凝重地盯着桌上的龟壳碎片。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触碰碎片边缘,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微弱灵气,却夹杂着一股阴寒刺骨的煞气,正是这煞气冲碎了龟壳的百年灵力。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龟壳聚百年灵气,能镇煞挡灾,今日无故碎裂,说明那王老板身上的凶煞之气已然深重到连法器都难以承载,怕是真的大祸临头了。”
周明轩捡起一片龟壳碎片,只见裂痕处发黑,像是被什么阴邪之物侵蚀过,忍不住问道:“爷爷,那王老板的卦象已经够凶了,难道还有更糟的?”
“六爻显凶,却只是冰山一角。”周道清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方才六爻推演,虽见四动大凶,坎险重重,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龟壳碎裂,绝非偶然,怕是对方的邪术已然触及天机,蒙蔽了部分卦象。
那王老板命中应有一线生机,却被阴煞死死遮蔽,方才六爻未能窥得全貌。”
他顿了顿,又道,“六爻重地支方位,梅花易数重先天数理与外应,或许换一种推演之法,能窥得一丝天机。”
说罢,周道清重新坐回八仙桌前,示意周明轩收起龟壳碎片。
周明轩连忙取来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包裹好,放进桌下的红木抽屉里,又拿出纸笔,屏息凝神地侍立在旁。
他知道,爷爷要动用梅花易数了。
这门学问是先祖传下的绝技,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为根基,通过起卦、装卦、断卦三个步骤,结合先天八卦数、后天八卦方位、五行生克、互变卦象等推演吉凶,比六爻更重灵动与天机感应。
周道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梅花易数起卦真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念罢,他睁开双眼,目光清亮,沉声道:“梅花易数起卦,可凭年月日时、声音、方位、动静等诸多外应。
方才王老板离去之时,正是亥时三刻,我便以年月日时起卦,再结合他的生辰八字与方才的外应,综合推演。”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起卦信息:“今日为农历九月廿三,换算成干支为辛亥月、庚午日、丁亥时。
梅花易数起卦,年、月、日、时皆取先天八卦数。
年支亥,对应先天数1;月支亥,对应先天数1;日支午,对应先天数7;时支亥,对应先天数1。”
周道清一边写,一边讲解“起卦之法,以年、月、日之数相加,除以8,余数为上卦;年、月、日、时之数相加,除以8,余数为下卦。
年、月、日、时之数相加,除以6,余数为动爻。若余数为0,则取8为上卦或下卦,取6为动爻。”
他凝神计算:“年1+月1+日7=9,9除以8,商1余1,余数1对应先天八卦‘乾为天’,故上卦为乾?;年1+月1+日7+时1=10,10除以8,商1余2,余数2对应先天八卦‘兑为泽’,故下卦为兑?。
上乾下兑,此为‘泽天夬’卦,乃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十三卦。”
周明轩在一旁点头,提笔在纸上画出乾?、兑?两卦,组合成泽天夬卦。
他知道,夬卦象征“决断”,乾为天为刚健,兑为泽为喜悦,本是刚健而喜悦、决断天下之恶的吉卦,只是不知结合动爻与变卦后,会有何种变数。
“接下来求动爻。”周道清继续计算,“年、月、日、时总数10,10除以6,商1余4,余数4,故动爻为第四爻。”
他在泽天夬卦的第四爻位置画了一道圆圈,“动爻为九四,夬卦九四爻辞曰:‘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
此爻辞本主行事艰难,若能顺势而为,可得悔亡,但‘闻言不信’四字,正应了王老板此前或许曾有人提醒,以至于凶煞缠身。”
周道清放下笔,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分析道:“泽天夬卦,上兑下乾,乾为金,兑为金,金气过旺,主刚健有余而柔韧不足。
王老板八字乙卯年生,日主乙木,木遇金旺,则为‘金克木’之局,正应了他如今被凶煞压制、运势衰败之象。
兑为泽,为口舌,为竞争,对应他与对面火锅店的生意之争;乾为天,为客源,为财运,如今被兑金所助,却反克日主乙木,说明对方正是利用了‘金气’相关的邪术,窃取他的客源与财运。”
“那变卦如何?”周明轩忍不住问道。
“动爻为九四,乾卦第四爻动变,乾?变离?,故变卦为上兑下离,‘泽火革’卦。”
周道清提笔在纸上画出变卦,“革卦象征‘变革’,离为火,兑为金,火克金,本是破除旧局、迎来新生之象。
只是此变卦之中,离火虽克兑金,却被上卦兑金反耗,火弱金强,变革之力不足,难以彻底破除凶煞。
且革卦六爻之中,离为火为明,兑为泽为暗,明暗交织,说明天机被蒙蔽,真相难明,吉凶难料。”
他顿了顿,又道:“再看互卦。
梅花易数断卦,需结合本卦、互卦、变卦,三者缺一不可。泽天夬卦的互卦,取本卦二、三、四爻为下互卦,三、四、五爻为上互卦。
本卦二、三、四爻为乾?,三、四、五爻为乾?,故互卦为‘乾为天’,六爻皆阳,金气鼎盛,主凶煞之气凝聚,难以消散。
互卦乾为天,本主刚健,却与本卦金气叠加,形成‘金多木折’之局,对王老板的日主乙木极为不利,若不尽快化解,乙木恐有折断之危,届时便是性命之忧。”
周道清闭上眼睛,凝神感应天地气机,片刻后睁开眼,脸色愈发沉重:“我再以方位外应补全卦象。
王老板的火锅店位于城东,城东为震卦?,震为木,与他日主乙木相应,本是得地之象,却被对面的火锅店所克。
城西为兑卦?,兑为金,金克木,正是对方以方位之力配合邪术,压制他的运势。
方才龟壳碎裂,碎片朝向西北方,西北为乾卦?,乾为金为凶煞之源,说明对方的邪术根基在西北方向,且与‘金’相关,多半是养小鬼、下降之类的阴邪之术。”
他拿起王德发的生辰八字,与卦象结合推演:“王老板八字乙卯、丁亥、乙亥、丁丑,日主乙木生于亥月,水旺木浮,需火土帮扶。
本卦泽天夬金气过旺,金生水,水又旺木浮,加剧了日主无根之象;变卦泽火革,离火为财星,火能生土,土能扶木,本是用神,却被兑金反克,财星衰弱,难以助力;互卦乾为天,金气鼎盛,忌神猖獗。
三者结合,便是‘忌神旺而用神弱,日主浮而根基摇’之局,主近期必有大灾,且灾祸多与财、官相关。
财为生意,官为灾祸,正是他生意破败、横祸临门之兆。”
周明轩听得心惊肉跳,又问道:“爷爷,那王老板命中的一线生机在哪里?
方才您说他有生机,却被蒙蔽了天机。”
“生机藏在变卦的互卦之中。”周道清指着泽火革卦,“变卦泽火革的互卦,取二、三、四爻为巽?,三、四、五爻为乾?,互卦为‘天风姤’。
姤卦象征‘相遇’,巽为木,为风,为贵人,乾为天,为机遇,巽木生离火,离火生土,土扶乙木,正是贵人相助、机遇降临之象。
只是姤卦巽木居于下,乾金居于上,金克木,贵人之力被凶煞压制,难以显现,需待特定时机,方能破局。”
他又道:“再看时辰外应。王老板离去时为丁亥时,亥为水,为玄武,玄武主阴邪、暗害,说明对方的邪术极为隐蔽,难以察觉。
但亥水又为乙木之长生,长生之地主生机,虽被阴邪所扰,却未完全断绝。
且今日为庚午日,午为火,为太阳,火能克金,虽午亥相冲,却也暗藏破解阴金之象,只是相冲之力过旺,需以柔化之,方能化险为夷。”
周道清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推演公式,结合五行生克与八卦数理。
“本卦金旺(乾兑皆金),得令(亥月金旺),得地(城西兑位),为旺相;变卦离火为用神,不得令(亥月火弱),不得地(兑位金克),为休囚;互卦乾金为忌神,旺相无制。
故需以火土为用,火能克金,土能生金却也能扶木,需取火之阳刚破金之阴邪,取土之厚德扶木之根基。”
他抬头看向周明轩,眼神深邃:“梅花易数讲究‘心易’,需以心感天,以意应卦。
方才我推演之时,窗外忽有一阵阴风刮过,吹灭了桌上一盏油灯,此为凶煞外应;但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鸡鸣,虽未到鸡鸣之时,却为阳刚之兆,正是生机显现之象。
这一阴一阳,一凶一吉,说明王老板的运势已然到了临界点,若能抓住那一线生机,便可转危为安;若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周道清放下笔,长叹一声:“只是这天机被蒙蔽得太深,对方的邪术不仅能窃取运势,还能干扰卦象推演,我虽能算出他有贵人相助、有机遇可寻,却算不出贵人是谁、机遇何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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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龟壳碎裂,便是法器与天机相抗而受损,想要进一步推演,怕是难上加难。”
周明轩道:“爷爷,那我们该怎么办?王老板明日还要来取法器,我们若是不能帮他找到破解之法,他怕是……”
“尽人事,听天命吧。”周道清摇了摇头,“我们能做的,便是为他准备驱邪转运的法器,布下转运阵,先守住他的生机,剩下的,便要看他的造化与那贵人的机缘了。”
他拿起纸,将方才的推演结果一一记录下来,包括本卦、互卦、变卦的卦象分析、五行生克、爻辞解读、外应感应,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页。
“明日将这推演结果交给王老板,让他务必牢记,若遇身着黑衣、言行沉稳之人,便是贵人降临,切不可错过;若遇西方来的阴鸷之人,便是凶煞之源,需速速避开。”
周明轩点点头,将纸收好,又问道:“爷爷,那对方的邪术如此厉害,我们布下的转运阵能抵挡多久?”
“最多三日。”周道清语气凝重,“对方的邪术已然成型,形成了‘金气闭环’,我们的转运阵只能暂时破其一角,为他争取三日时间。
这三日内,若能找到贵人相助,破掉对方的邪术根基,便能转危为安;若三日之内毫无进展,那‘金多木折’之局便会应验,届时便是我也回天乏术。”
他起身走到货架前,取下一串五帝钱、三炷檀香、一面铜镜与一块黄玉,说道:“五帝钱聚天地阳气,能挡阴煞;檀香通神明,能净气场;铜镜照妖邪,能破虚妄;黄玉属土,能扶乙木根基。
明日让王老板将五帝钱挂在店铺门口,檀香点燃供奉于店内,铜镜悬挂于正对对面火锅店的窗户上,黄玉贴身佩戴,可暂时稳住他的运势。”
周明轩接过法器,小心翼翼地收好,看着爷爷凝重的神色,忍不住问道:“爷爷,您说那王老板的贵人,会不会就是之前提醒他换路的那位先生?”
周道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点了点头:“极有可能。那位先生仅凭面相便能看出王老板有血光之灾,还能精准提醒避祸之法,绝非普通人,多半是精通玄学、能察阴阳之人,正是王老板命中的贵人。
只是贵人行踪不定,能否再次相遇,便要看王老板的机缘了。”
他再次望向窗外,夜色更浓,阴风阵阵,却有一颗星辰在云层中隐隐闪烁,透着微弱的光芒。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对方以邪术害人,终会自食恶果;王老板虽遭横祸,却能心存善念、兢兢业业,命中自有一线生机。”
周道清喃喃道,“只愿这一线生机,能早日显现,破掉这蒙蔽的天机,化解这场滔天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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