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天生池,依旧美得如同幻境。
荣行健夫妇在赏月,不远处,那座双人雕像已近收尾——正是安克侠与沈杨并肩而立的模样,在月色中透着几分肃穆。
“荣真,你的天魔眼练得如何了?”安克侠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荣真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挫败:“正在修炼中阶功法,实在太难了。”
安克侠语重心长劝道:“也不必太过勉强,慢慢来,天魔眼分三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荣行健忽然插话:“听说庆国要攻打阿塔,安前辈知道这事吗?”
“是真的,已经调过去不少军队了。”安克侠语气平淡,“不过说不定禄东祈只是虚张声势,谁知道呢。”
荣婉婉轻声问:“安前辈不能出面阻止吗?”
“夫人怕是误会了。”安克侠自嘲地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就算真想干预,又凭什么立场?我女儿如今是庆国王妃,我帮她是合情合理;就算我与禄家有仇,也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帮阿塔?更是毫无道理。还是不插手的好,这雕像快完工了,等收了尾,我便离开东洲。”
安克侠嘴上虽这么说,实际上,当年与禄家的恩怨仍是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只是他清楚,女儿安芊芊的目标是夺权,需得慢慢剪除禄家的羽翼,单靠杀翻禄家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荣真忽然抬头:“安先生,您真要去闯落魔海吗?”
“当然,你以为我说着玩?”安克侠反问。
荣真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若是不介意,我和爸妈能不能跟您一起去?”
安克侠狐疑地看着他:“你们不怕吗?落魔海可不是一般的凶险。”
“我们与禄天凌结了仇,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禄家势大,我们早已无处安身,不如随您同去。”荣真转向父母,“爸,妈,你们觉得呢?”
荣婉婉柔声道:“我和你爸没什么想法,在哪过都是过,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
安克侠点头:“你们想去,我自然乐意,路上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只是你们父子俩全都成了盲人,夫人你又没什么武功,如果遇到危险,我恐怕很难保证所有人安全。所以我建议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日后我探明了路,再带你们去。”
荣行健沉声说:“安前辈的话有道理,真儿,落魔海太危险,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
不知睡了多久,船舱外已是烈日当空,远处雕工们的敲打声隐约传来。
荣真正躺在床上装睡,忽闻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一阵香气传来。荣真心头猛地一紧,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芊芊,于是侧身向里,继续装睡。
荣真暗自嘀咕:“这魔女想干什么?”他背对着门,看不清安芊芊的动作。忽然背上一暖,一片柔软轻轻贴了上来——安芊芊竟从身后抱住了他,顺势躺了下来。荣真本想翻身质问,却在那温软的触感中失了力气,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想我没?”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瞬间击溃荣真所有的防线。
荣真抿紧唇,终是没有作声。
安芊芊又轻声问:“听说禄天凌被蓝点的人抓了,你也在场?这些日子别乱跑,暴君气坏了,已经下令要让蓝点付出代价。”
荣真心头火气骤起:“这女人明明嫁了人,还来玩这种暧昧!”
他猛地翻过身,直视着安芊芊:“你到底想怎样?”
安芊芊吐气如兰,笑靥如花:“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帅。”她捏了捏荣真的脸颊,不等他反应,便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随便便是娇喘声,呼吸声。
一阵翻云覆雨,荣真心有罪恶感,可还是抵挡不了诱惑。倒是安芊芊,似乎不以为意。
“这是我们的秘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安芊芊摸着荣真的脸,笑道:“你也不要怪我,像我这种美女,是不可能死心踏地跟着你安安份份过日子的,你还是找别的女人结婚吧。不过,要是有机会,我可以陪你睡觉。”
荣真闷声道:“你就不怕?”
“怕啊,怕禄家人发现,坏了我的大事。”
说着,安芊芊又像母老虎一样,啃向荣真。
不知过了多久,安芊芊起身穿衣:“天生池附近暗探遍地,你躲在这并不安全。”她拿起纸笔匆匆画了张图,丢给荣真,“这是一份地图,标了个山洞,以前是千重院的秘密基地,后来废弃了,你若没地方躲,就去那里,应该没人能找到。”
“多谢。”荣真的声音有些干涩。
安芊芊打开虚库,取出一个药箱放在桌上:“里面是各种药品,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用法都写清楚了,你一看便知。”
“谢谢。”他再次道谢。
“我走了,等事情平息了再找你。”安芊芊转身离去。
荣真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苦涩蔓延:“能平息吗?恐怕永远不能。”
……
次日天一亮,荣真一家三口便告别安克侠,离开天生池,按安芊芊给的地图前往秘密基地。一路上,他们避开所有集市城镇,生怕引人注目。几天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所谓的秘密基地,竟是一座地下堡垒。虽已荒废,内里空间却足够宽敞,桌椅板凳、通风照明一应俱全,住起来颇为舒适。最难得的是隐蔽——入口藏在一个被茂密草丛掩盖的树洞里,极难被发现。荣真先前打听得知,这里名叫片山,属多罗地界,人烟稀少,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一百公里。
一家三口就此安顿下来。荣真早就在虚库里储备了大量粮食、肉制品,甚至还有几十种青菜。虚库如同天然冰柜,食物存放大半年也能保鲜,三人暂时不必为生计外出。
荣行健与荣婉婉也是戴戒者,只是没往武学方向钻研。此后,荣真日日在洞中修炼,父亲拉着二胡解闷,母亲则烧饭做菜,日子简单却也安逸。
“芊芊找的这地方真不错,是隐居的好地方。”荣婉婉赞叹着,忽又叹了口气,“可惜啊,要是蓝儿在,再添两个娃娃,就完美了。”
早几年,荣婉婉便盼着荣真结婚生子,了却一桩心事。起初以为安芊芊有戏,谁知她成了王妃;后来盼着泪儿留下,偏偏她又走了。泪儿无法生育的事,荣婉婉也知道,如果留下,领养两个孩子她也能接受,可终究没能如愿。
“行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荣行健劝道,“顺其自然吧,这次大难不死,已是上天眷顾。”
这日,荣真正在练功,进入禅定后,意识仿佛坠入一片奇异的梦境:脚下是漆黑的海水,四周像是扣着一口黑锅,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望不到尽头。这是哪里?梦境?幻境?还是识海?不,不是识海,应该是梦境。此时的荣真,已然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忽然,眼前亮起一点微光,是一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荣真纵身跳起,想要去捉,可萤火虫飞得极快,根本抓不住。他追啊追,不知跑了多久,依旧没到边际。当他停下,萤火虫也停在半空;再追,萤火虫便又翩然飞去。
“我一定要抓到你!”荣真暗暗下定决心。
在这片黑暗里,追捕萤火虫竟成了他唯一的乐趣。有时,他能静坐一天不动不弹,甚至忘了吃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骤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天地间一片苍茫。
雪花如絮,层层叠叠压弯了枝头。洞口的草丛早已被白雪覆盖,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洞内暖意融融,荣婉婉腌制的腊肉悬在石壁下,泛着油光。
可父母都不在,出去了。为安全起见,父母极少外出,况且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他们会去哪?
荣真走到洞口,开启圆式探查。父母身为戴戒者,身上有微弱源气,若在几公里内,定能察觉,可四周空空如也,毫无踪迹。他心头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别过来!再过来我叉死你!”
忽然,母亲荣婉婉的声音远远传来,虽距离甚远,荣真听力极佳,所以听得一清二楚。他心头一紧,立刻循着声音狂奔而去。
小河边,荣婉婉正举着鱼叉,对着一头源气狼厉声喝道:“别过来!”
荣真凝聚心神,施展圆式,隐约能感觉到狼的轮廓,可心神一乱,那感应便又消失了。虽然没有视力,但凭借圆式还是能感知到动物的气息,只是气息时断时续,只能辅助,不能取代眼睛。
源气狼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步步紧逼,荣婉婉扶着荣行健连连后退。狼忽然一声嚎叫,猛地扑了上来!荣婉婉挥叉便刺,可狼皮坚硬如铁,鱼叉根本刺不进去。源气狼嗷嗷狂吠,一口咬住荣行健的右腿,狠狠一甩——右腿竟被生生咬下,鲜血喷涌而出,荣行健痛得惨叫出声。
“健哥!健哥!”荣婉婉失声呼喊,眼中满是惊恐与焦急。
“你……你快回山洞,我……我拖住它!”荣行健忍痛嘶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
“不,我背你回去!”荣婉婉死死扶住他,不肯放手,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不行了……”荣行健的声音渐渐微弱,气息也愈发急促。
源气狼毫无怜悯之心,吞下荣行健的右腿,又一步步逼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爸妈,到我这里来!”荣真终于赶到,嘶吼着冲向狼,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焦急。
荣行健却喊道:“真儿,快走,不要管我们!”
此时荣真已感觉不到源气狼的存在,当下凝聚指气,朝着狼的大概位置乱射,想以此吸引狼的注意力,为父母争取一线生机。
源气狼却猛地发力,调转方向,朝着荣行健和荣婉婉再次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和尚突然从天而降。他单手作揖,一手捏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畜生,贫僧不杀你,走吧。”那源气狼竟似听懂了人话,迟疑着步步后退,最终转身消失在茫茫雪林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怀信……怀信大师?”荣婉婉认出了来人,声音里满是震惊与惊喜。
怀信和尚屈指连弹,几道源气精准地封住荣行健的伤口,暂时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怀信和尚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咬你的源气狼毒性很重,贫僧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你跟贫僧走,贫僧带你去治疗。”
荣真厉声喝问:“你是谁?要带我爸妈去哪里?”
“真儿,大师不是坏人,我们……跟他走。”荣行健忍着剧痛,艰难地对妻子说。
荣婉婉连忙道:“真儿,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怀信却道:“贫僧手上的结界通行证数量有限,没办法带那么多人。只能带你一个人离开,你夫人和孩子留下,等治好了伤,贫僧再送你回来。”
“我要去照顾健哥!”荣婉婉急切地说着,眼中满是担忧。
“当年你们制造戒指,帮了贫僧的忙,贫僧也是顾念旧情,才带你去救治。你若不愿走,贫僧也不勉强。”
“求求你,不要分开我和健哥,我们之前分离了十多年,我要陪在他身边。”荣婉婉含泪哀求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一起吧。”怀信沉吟片刻,“不过贫僧只剩下三张通行证,你儿子贫僧可没办法带了。”
荣真立刻道:“没事,爸妈,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快走,不要耽误时间!”
怀信沉吟片刻,从虚库变出一粒通体浑圆的丹药,递向荣真,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老衲这里有一粒丹药,你父亲说你修炼天魔眼时遇阻,此丹虽不能立破瓶颈,却可涤荡体内滞涩,助施主打通些许关窍。你好好收下,用心修炼。”
虽然荣真并不知道怀信要带着父母去哪里,也忘了问,但只要能保住父亲的性命,荣真就知道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