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军权归一,信都城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街面上,再也看不到那些策马横行的世家子弟,取而代之的,是士卒沉默而坚定的巡逻步伐。百姓们走在路上,腰杆似乎都挺直了几分,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秦风并未沉醉于军事上的胜利。他很清楚,军队是刀,但要彻底掌控冀州这片土地,就必须斩断那些盘根错节、吸食民脂民膏的“根”——世家门阀的土地与财富。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秦风修长的手指,点在一份份冀州各郡县的户籍与田亩资料上。那些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数据。
“赵郡李氏旁支,在册田亩三百顷,实占两千余顷,隐匿佃户上千人;清河崔氏名下铁矿一座,年产精铁万斤,上报朝廷的却是‘早已废弃’。”秦风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在场的徐世绩、张诚等人感到一阵寒意。
“这些年,冀州百姓为何流离失所?朝廷赋税为何年年亏空?根子,就在这些趴在冀州身上吸血的蠹虫!”
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如今刀已在手,是时候清理这些蠹虫了。世绩,你可有良策,能名正言顺地让他们把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徐世绩手持鹅毛扇,胸有成竹。他知道,这才是动摇国本的一战,远比整合军权要凶险百倍。
“主公,世家之基,在于土地与人口。欲要釜底抽薪,便需从此处着手。”他微微躬身,“属下以为,可效仿前朝旧例,以‘清查逃税漏税、非法兼并’为名,设立‘清丈司’,对冀州全境的田亩、户籍进行雷霆清丈!”
他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此举占据大义,他们若反,便是与朝廷律法为敌。清丈所得,无地者可分田,府库可充实,民心可归附,一举三得!”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就叫清丈司!主官人选,必须心如铁石,不畏强权。”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诚:“张诚,你从亲卫营中抽调五百精锐,组成‘督察队’,黑甲佩刀,专司配合清丈司行动。若有豪强敢以任何形式阻挠,无需请示,先斩后奏!”
“末将遵命!”张诚抱拳领命,眼中战意昂然。他知道,一场新的战争要开始了。
清丈司设立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冀州各大世家的府邸之中。他们立刻串联起来,试图故技重施。
“欺人太甚!这秦风简直是疯了!”博陵崔氏的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得将心爱的茶盏摔得粉碎,“他以为捏住了军权,就能动我等百年根基?痴心妄想!我这就修书给京中故旧,定要让他在朝堂上身败名裂!”
“不可大意啊!”清河崔氏的家主则忧心忡忡,“此人行事狠辣,不按常理。我等还是先静观其变,切莫当了出头鸟。”
与此同时,秦风通过杨玥的渠道,早已洞悉了杨广的心思。那位皇帝,表面斥责百官,支持秦风,实则巴不得秦风与河北世家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想当黄雀?”秦风冷笑,他从不把希望寄托于君王的恩宠。
他没有等待朝堂扯皮,直接下达了第一道命令。目标,正是叫嚣得最凶,平日里劣迹斑斑的赵郡李氏旁支。
次日清晨,李府的大门被“督察队”的士兵一脚踹开。
家主李员外正搂着新纳的小妾酣睡,被惊醒后披着衣服冲出来,指着带队的督察队校尉破口大骂:“狗东西!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瞎了你们的狗眼,敢闯我李府!”
校尉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清丈司的公文,高声宣读:“奉总管钧令,清丈司查你李氏一族,涉嫌隐匿田亩、逃避赋税、欺压良善,即刻查封所有家产,所有人等,听候审讯!”
“放屁!”李员外气得浑身发抖,“我乃朝廷命官,我……”
话音未落,两名黑甲士兵上前,左右开弓,几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他抽得眼冒金星,牙齿都飞出两颗。
清丈司的官员在府外临时搭起公案,将从李家搜出的两本账簿——一本给朝廷看的假账,一本记录自家产业的真账——当众展示。周围闻讯而来的百姓越聚越多,当听到官员念出李家侵占了谁家的地,逼死了谁家的人,人群中爆发出抑制不住的愤怒。
“就是他!他逼死了我阿爹!”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冲出人群,指着李员外泣血控诉。
“还有我家的地!五亩上好的水田,就被他用三十文钱强买了去!”一位老农捶胸顿足。
民怨沸腾!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李员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抄!”校尉一声令下。
一箱箱金银珠宝,一车车绫罗绸缎,从府库中被抬出。更惊人的是后院的粮仓,打开之后,堆积如山的粮食几乎要溢出来,足够数千人吃上一年!
秦风没有赶尽杀绝,只将李员外及几个罪大恶极的管事就地正法,其余族人编入军籍,送去幽州屯田。
这一手“杀鸡儆猴”,其狠辣与高效,瞬间震慑了整个冀州。那些原本还在观望、叫嚣的世家,全都噤若寒蝉。一些小家族更是连夜备上厚礼,主动前往清丈司“配合工作”,只求能破财消灾,保住家族传承。
短短半月,清丈司的报告便送到了秦风案头。
徐世绩激动地禀报:“主公,仅信都一郡,府库便增收粮食二十万石,金银财帛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已有三万余隐户重新入籍,我等收拢了大量民心!”
秦风看着报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胃菜。赵郡李氏,不过是这场血腥盛宴的第一道菜。那些真正的大鱼,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还在暗中窥伺,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而秦风,也正等着他们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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