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回到真君府时，夕阳恰好沉入西边的山脊线。

    最后一道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泼洒在领地的城墙上，将那些新镶嵌的矮人符文和精灵纹路映照得流光溢彩。可杨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一眼城墙下那些激动跪迎的领民——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领地中央，那片被淡金色灵气笼罩的核心区域。

    诛仙剑主体，正插在那里。

    哪怕隔着数百丈距离，杨戬也能清晰感受到剑身内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那脉动与他手中的剑柄碎片共鸣，与他背后的诛仙剑分身共鸣，更与他丹田内那颗黯淡的金丹……产生着某种水乳交融般的共振。

    “领主大人！”艾伦从人群中挤出来，老脸上满是激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的天地异象——”

    “稍后再说。”杨戬抬手打断他，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立刻清空核心区域周围百丈，所有人退出。悟空，哪吒，随我来。”

    他步伐虽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哪怕是最激动的领民，也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下噤声退后。

    汤姆指挥着民兵队开始疏散，矮人工匠和精灵游侠虽然满脸好奇，却也迅速配合撤离。只有艾伦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领主大人，核心区域的‘洪荒万灵御神阵’正处于半激活状态，若是——”

    “我知道。”杨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阵法师一眼，“阵法不会受损。相反……今天之后，它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

    艾伦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难道……难道是……”

    杨戬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继续朝着核心区域走去。

    悟空和哪吒紧跟在他身后。

    猴子的伤势在三十倍灵气环境中恢复得极快，此刻虽未痊愈，但行动已无大碍。他背着金箍棒，金瞳不断扫视着周围那些淡金色的灵气光点，喉结滚动，似乎在强忍着扑上去吞噬的冲动。

    哪吒的状态更好些。灵珠的裂痕在浓郁灵气滋养下已经愈合了大半，小娃娃脸上重新有了血色，只是那双大眼睛里依旧残留着之前目睹深渊裂缝时的惊悸。他紧紧抓着杨戬的衣角，一步不敢落下。

    三人走进核心区域。

    这里原本是真君府的议事厅旧址，如今已被改造成一个直径五十丈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由青黑色石板铺就，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艾伦融合了矮人符文、精灵纹路、龙族金纹以及他从残剑上解析出的部分洪荒符文的集大成之作。

    广场中央，是一个三丈见方的石台。

    石台呈九宫八卦布局，八个方位各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品质极高的魔晶。魔晶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彼此连接，形成一层半透明的光罩，将石台中心那柄斜插着的……剑，笼罩在内。

    那就是诛仙剑的主体。

    一柄长约五尺、通体暗沉如古铜、剑身布满细密裂痕的青铜古剑。

    与杨戬手中的剑柄相比，这柄剑的主体部分更加残缺——剑身至少缺失了三分之一，剑尖处更是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崩碎。可即便如此，那种扑面而来的苍凉、古朴、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洪荒气息，依旧让每一个靠近的人灵魂都在颤栗。

    此刻，剑身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震颤。

    震颤的频率，与杨戬背后诛仙剑分身的嗡鸣声……完全同步。

    “就是它……”哪吒小声说，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这就是爹爹说的……大棒棒的本体？”

    “是剑。”悟空纠正道，金瞳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柄残剑，“俺能感觉到……它在‘饿’。”

    “饿？”哪吒歪头。

    “它需要完整。”杨戬走到石台边缘，伸手轻轻触碰那层光罩。光罩如水波般荡漾，却没有阻拦他的手指，“缺失的部分，让它如同断肢的伤者，虽能活动，却永远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

    他从背后解下诛仙剑分身，横在手中。

    分身剑身长七尺，相对完整，尤其剑柄处那些龙鳞纹路清晰可见，断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金属光泽——那是与剑柄融合后“生长”出的新部分。

    而怀中的剑柄碎片，更是散发出炽热的温度。

    三件残骸，在此刻共鸣到了极致。

    杨戬甚至不需要刻意催动，它们就自发地想要靠近、想要融合、想要……重归完整。

    “艾伦。”杨戬没有回头，“关闭阵法防护，然后退到百丈外。”

    “领主大人，直接融合恐怕有风险——”艾伦急道。

    “我知道风险。”杨戬平静地说，“但有些事，必须做。”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有分寸。若情况失控，我会第一时间将融合中断。”

    艾伦张了张嘴，最终咬牙点头。他走到石台边缘，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八个方位的魔晶光芒缓缓黯淡，那层半透明的光罩如同水泡般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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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阵法阻隔，诛仙剑主体的气息瞬间爆发！

    “嗡——！！！”

    狂暴的洪荒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剑身裂痕中喷涌而出！那煞气不再是葬神谷中那种被死亡污染的灰黑色，而是纯粹的、暗沉如血的……洪荒煞！

    煞气所过之处，石台表面凝结出细密的冰霜，空气中响起无数怨魂厉鬼般的尖啸！连周围三十倍浓度的灵气都被这股煞气强行排开、污染！

    “退！”杨戬厉喝。

    艾伦连滚爬爬地后退，悟空也一把抱起哪吒，几个起落就退到了广场边缘。

    唯有杨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眉心的天眼竖纹早已浮现，淡金色的神念屏障在身前展开，将涌来的洪荒煞气死死挡住。可煞气的冲击力远超想象，屏障表面不断荡漾起涟漪，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果然……哪怕同源而出，分离了三万年后，煞气也产生了‘排异’。”杨戬喃喃自语，眼中却没有任何退缩。

    他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

    左手握着诛仙剑分身，右手从怀中取出那截青铜剑柄碎片。

    然后，将两者……同时按向石台上那柄残剑的主体！

    “来吧。”

    “让吾看看……完整的你……究竟有多强！”

    “铛——！！！”

    三件残骸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不是金属撞击的声音，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层面的碰撞！

    以石台为中心，一道暗红色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所过之处，青黑色的石板寸寸龟裂，八个方位的魔晶“砰砰砰”接连炸碎！连广场边缘那些刻满符文的石柱都剧烈晃动，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

    “稳住！”艾伦在百丈外嘶吼，双手结印试图稳固阵法，可那股冲击力太强，他刚撑起的防护光罩瞬间就被撕碎，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悟空将哪吒护在身后，金箍棒插进地面，死死挡住冲击波。可即便如此，他脚下的石板也“咔嚓”一声碎裂，双脚陷入地面半尺！

    唯有杨戬站在风暴中心，纹丝不动。

    他的双手，已经死死按在了三件残骸的连接处。

    此刻那里，正发生着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剑柄碎片如同融化的蜡烛，紧贴着主体剑柄断口处，迅速“流淌”、渗透、融合！断口边缘的青铜材质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将碎片包裹、吞噬、同化！

    诛仙剑分身则从剑尖开始，一寸寸“插入”主体剑身的断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插入，而是分子层面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的……归位！

    每融合一寸，剑身就延长一寸。

    每融合一寸，剑身表面的裂痕就愈合一道。

    每融合一寸，那股狂暴的洪荒煞气就……内敛一分。

    杨戬能清晰感觉到，手中这柄剑正在发生质变。

    不是能量的暴涨——恰恰相反，之前那种外放的、足以让圣阶强者都心惊胆战的恐怖煞气，此刻正如同退潮般，疯狂向内收缩、压缩、凝聚。

    剑身变得越来越“普通”。

    暗沉古铜的色泽逐渐褪去，化作一种更加内敛的、如同经历万载岁月磨洗后的灰青色。剑身表面的龙鳞纹路不再闪烁金光，反而黯淡下去，如同天然生成的纹理，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连那股苍凉古朴的洪荒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仿佛只是一柄年代久远的普通青铜剑。

    可杨戬知道，这恰恰是……返璞归真。

    煞气没有消失，而是被压缩到了剑身最深处，凝聚成了一颗“煞核”。这煞核如同剑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吞吐着海量的能量，却又被剑身完美锁住，没有丝毫外泄。

    而剑身内那缕洪荒道韵，在完整之后，终于展现出了它真正的面貌——

    那不是一缕，而是一整套。

    一整套完整的、直指“诛仙”大道的……法则烙印。

    这些烙印如同最精密的符文锁链，贯穿剑身每一个角落，彼此连接、嵌套、循环，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能量循环系统。系统内，煞气为基，道韵为引，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只要这柄剑不被彻底摧毁，它就能永远运转下去，甚至……缓慢自我修复、自我成长。

    “这才是……真正的诛仙剑碎片。”杨戬眼中倒映着剑身最后一道裂痕愈合的景象，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明悟，“不，或许不该叫碎片了。虽然依旧残缺，但主体框架已经完整……这已经是一柄……可以称为‘诛仙’的剑了。”

    当最后一寸剑尖融入主体，最后一道裂痕愈合完毕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声音、所有光芒、所有能量波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广场中央，石台之上，只剩下一柄剑。

    一柄长约七尺三寸、通体灰青、造型古朴无华、甚至看起来有些“钝”的……青铜长剑。

    它静静斜插在石台上，没有光芒，没有威压，没有煞气，连之前那股苍凉气息都淡得几乎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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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柄最普通的、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可杨戬知道，不是。

    他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入手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剑身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可当他尝试灌注一丝法力时——

    “嗡。”

    轻微的震颤。

    剑身表面，那些黯淡的龙鳞纹路，亮起了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晕。

    只亮了一瞬，就重新黯淡。

    可就是这一瞬，杨戬感觉到了。

    感觉到剑身内那颗“煞核”的跳动，感觉到那套完整道韵法则的流转，感觉到……这柄剑所蕴含的、足以斩开天地、撕裂法则的……恐怖力量。

    那不是能量层面的“强”，而是位格层面的……“高”。

    高到寻常圣阶强者连感知都感知不到，高到这个世界本身的法则都在它面前显得……脆弱。

    “好剑。”杨戬轻声赞叹。

    他将剑从石台上拔出，平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剑身灰青，剑刃未开锋，甚至可以说有些“钝”。可杨戬知道，这柄剑不需要开锋——它斩的不是物质，而是“存在”本身。剑锋所至，法则崩碎，概念湮灭，这才是诛仙二字真正的含义。

    “爹！”悟空的声音从广场边缘传来，带着一丝迟疑，“这剑……怎么看着……还不如之前厉害？”

    杨戬转身，看向跑过来的悟空和哪吒，又看向远处挣扎着爬起的艾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如之前厉害？”

    他手腕一翻，诛仙剑随手向着旁边一根断裂的石柱……轻轻一挥。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甚至没有破空声。

    只是很随意的一挥，如同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然后，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由坚硬的花岗岩雕刻而成、表面还刻满加固符文的石柱……

    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

    断口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过。

    更诡异的是，断口处没有碎石飞溅，没有粉尘扬起，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就像那根石柱天生就是两截，只是刚才恰好拼在了一起，现在被轻轻“推开”了。

    悟空张大了嘴。

    哪吒揉了揉眼睛。

    艾伦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什么力量？！”老阵法师的声音都在颤抖，“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物理冲击……这……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法则！”

    “因为它斩的不是石头。”杨戬收剑，淡淡解释，“它斩的是‘石头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这个‘概念’。概念被斩断，石头自然就分开了。至于那些碎石、粉尘、声音……它们本应存在，可当‘石头完整’这个概念消失后，它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因’，自然就不会出现了。”

    一番话，说得三人云里雾里。

    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让艾伦浑身汗毛倒竖。

    斩断概念？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范畴！这简直是……神才能触及的领域！

    “总之，”杨戬没有继续解释，将诛仙剑重新插回石台——这次没有用阵法防护，因为已经不需要了，“这柄剑，从今天起，就是真君府的镇府之宝。也是我们对抗教廷、对抗深渊……最大的依仗。”

    他看向西方，那里是葬神谷的方向，也是深渊裂缝所在的方向。

    “三天。”

    杨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三天之内，我要领地所有人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

    “三天之后……”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该去……拜访一下我们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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