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众人紧绷的神经达到某个临界点时,那道身影出现了。
它并非如同陨星般撞击而来,也非撕裂空间骤然降临,而是如同穿过一层不存在的水幕,或者说,是那层水幕(包括凛音布下、尚未完全消散的隐匿符文)主动为其让开了道路,悄无声息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圣殿那半掩的、巨大而破损的青铜大门之外。
来者的形态,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并非想象中体型庞大、狰狞可怖的深渊怪物,也不是神威如狱、光芒万丈的天界神只,甚至没有多少强大的能量外泄。
那是一个身披陈旧灰色斗篷的身影。斗篷的样式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但那灰色的布料,在默然圣殿内部昏暗跳动的微光(或许是残留的能量辉光,或许是外界透入的扭曲光线)映照下,却隐隐流转着一种极其细微、仿佛容纳了无尽星河与遥远星光的深邃光泽,看久了,竟让人有种目光要被吸进去的错觉。宽大的兜帽遮住了来者的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略显瘦削的下颌线条,以及一种似乎久未见天日、近乎透明的苍白肤色。他(或她,其性别特征完全模糊,声音亦是如此)的身形在巨大的青铜门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并不高大魁梧。
但就是这样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外,却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沉寂感。他仿佛并非外来者,而是这默然圣殿的一部分,是这万界之脊无数废墟中本该存在的一块顽石,亘古如此,寂然不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握着的两件物品:右手是一根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木质手杖,木质纹理天然,没有任何雕琢,仿佛就是从某棵不知名的树上随手折下的树枝;左手则托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由无数细微星辰光点构成的复杂罗盘。那些光点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缓缓旋转、生灭,遵循着某种深奥莫测的规律,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动态的宇宙星空握在了手中。
他没有立刻踏入圣殿,似乎是在观察,又似乎是一种礼节性的停顿。他微微抬首,那隐藏在兜帽深邃阴影下的“目光”,仿佛具备某种穿透性的力量,缓缓扫过圣殿内的每一个人。那“目光”掠过气息不稳但战意盎然的虎娃,掠过月光屏障后脸色苍白的雪瑶和凛音,在冷轩藏身的那片阴影处似乎有瞬间的停留,最终,落在了站在最前方、如同磐石般的叶辰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然后,那“目光”又转向了大殿中央,那已经干涸、失去了所有神异、只留下斑驳痕迹的星图池。
一片寂静中,一个平和、中性、听不出任何年龄特征与情绪波动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如同直接在众人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带着一种纯粹的、陈述客观事实般的淡然:
“古老的‘观测者’印记被激活……引动‘星鉴’共鸣……果然有‘变数’于此。”
叶辰心中凛然!对方不仅能够无视凛音的隐匿手段,直接找到这里,更是一口道破了“观测者”和“变数”这两个关键信息!这足以证明,这个自称“旅者”的存在,对于默然圣殿的古老来历,以及他们这支小队,尤其是刚刚发生的那场涉及源初、遗忘与记忆的冲突,有着远超他们想象的了解!是故友?还是更危险的、秉承某种意志而来的追猎者?
叶辰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因过度警惕而几乎要自动激发的神通,沉声开口,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阁下是谁?”
门外的灰袍人,似乎对叶辰的提问并不意外。他微微转动了一下手中那被称为“星鉴”的星辰罗盘,罗盘上的光点流转速度悄然加快,散发出如梦似幻的微光,这微光映照在他兜帽下的阴影上,使得那片阴影也仿佛随之波动,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名称并无意义。”那意识之音依旧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涟漪,“若需称谓,可唤我‘旅者’。”他继续陈述着,仿佛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我循着‘源初’的涟漪与被扰动的‘法则线’而来。你们,尤其是你,”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辰身上,那罗盘的光辉也似乎更亮了一些,“身上缠绕的因果线与‘源初之门’、‘渊寂之心’乃至‘哀歌回响’皆有关联,是近期最大之‘变数’。”
他顿了顿,手中的星辰罗盘光芒微微收敛,恢复到此前的缓慢旋转状态。那直接响彻意识的的声音,带来了最后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转折: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相反,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交易。”
……
死寂的圣殿之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坚硬的琥珀。只有那门外无边无际的灰败废墟,以及更远处混沌虚空中偶尔闪过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法则乱流,提醒着叶辰等人此刻所处的是何等险恶绝境。方才经历了一场与“哀歌”造物的恶战,残存的力量在经络中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警惕。而此刻,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更是让本就紧绷的气氛几乎要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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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叶辰眼神微眯,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气息如蛰伏的凶兽,虽未暴起,却已蓄势待发。他握着暗金色长剑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袭看似朴素的灰袍,看清兜帽阴影下隐藏的真实。在这种地方,万界之脊,诸天坟墓,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引来万劫不复。一个能无声无息穿越外部危险,出现在这座临时避难圣殿门口的陌生强者,其意图绝非善意寒暄那么简单。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似乎都因这陌生旅者的出现而停止了飘荡,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情报,与方向。”那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意识之音再次传来,不带丝毫波澜,没有情感起伏,甚至听不出性别与年龄,只有一种近乎法则陈述般的平静与冰冷。这声音仿佛并非来自某个生命体,而是这片废墟本身凝聚出的低语。“我知晓‘渊寂之心’近期的活跃区域,知晓‘源初之门’内部某些尚在运转的‘路径’规律,甚至……关于你怀中那道特殊‘回响’印记的某些……深层隐秘。”随着他的话语,那兜帽的阴影似乎微微转动,一道无形的“目光”穿透了叶辰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的屏障,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灵魂深处那点温润而又倔强闪烁的玉白色灵汐之光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彻骨的审视,仿佛在阅读一本尘封的古籍,要将每一个符号、每一缕痕迹都解析透彻。
叶辰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冰锥刺中,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灵汐的秘密,源自雪瑶,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守护,也是他最大的依仗之一,其本质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他从未对外人详述,甚至连最亲密的伙伴也只知道大概。这旅者竟能一语道破,并称之为“回响”,甚至还知晓其与“哀歌本源”可能存在联系!这如何不让他心神剧震?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开了一角,最核心的秘密暴露在了这未知的存在面前。
“你想要什么?”叶辰强行按捺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震动,迫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他体内的混沌星璇微微加速旋转,一丝微不可察的、源自那更高层次“定义”权柄的气息在血脉深处流淌,如同黑暗中潜伏的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发难。
“知识。以及……一个‘可能’。”旅者回答得依旧简洁而直接。他抬起那只一直托着奇异罗盘的手,枯瘦的手指隔着数米的距离,指向叶辰。那罗盘上,星辰生灭,轨迹交织,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晕。“你身上,有我所未见过的力量组合,混沌为基,悯心为引,甚至触及了一丝‘定义’的边角。这很有趣。”他用的词是“有趣”,如同一个学者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物质反应,充满了纯粹的研究欲望。“我需要观察,记录。作为回报,我会提供你们急需的信息,并在你们前往‘渊寂之心’活跃区域的路上,提供有限的庇护——仅限于规避某些已知的、你们目前无法应对的‘法则陷阱’和‘古老存在’。”
他的条件听起来似乎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相对于他所提供的情报价值,这“观察”和“记录”的代价显得有些轻了。然而,“观察”与“记录”这两个词,却像两根冰冷的针,刺入了叶辰的感知中,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那并非恶意,而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超然的漠视,仿佛他们不再是拥有独立意志的生命,而是实验室中值得观察的样本,是复杂方程式中几个值得研究的变量。这种感觉,比直面充满杀意的敌人更让人脊背发凉。
“我们如何信你?”冷轩冰冷的声音如同幽谷寒泉,从圣殿一侧的阴影中传出。他的身影几乎与残破的墙壁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牢牢锁定在旅者身上。作为团队中最擅长隐匿与刺杀的存在,他更能感受到这旅者的可怕——并非力量上的绝对压迫,而是一种深不可测、无法揣度的虚无。
旅者似乎并未因这直白的质疑而动怒,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未曾产生。他只是平淡地陈述,仿佛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信与不信,在于你们。‘渊寂之心’的下一次‘进食’周期即将开始,若无准确坐标与路径,你们终其一生也难以在无尽废墟中找到它。它并非固定在某处,而是在特定的‘法则脉络’上游弋,如同海洋中的巨鲸,只有掌握其洄游规律,才能捕捉到它的踪迹。”他的意识之音微微一顿,那无形的“目光”再次扫过叶辰,带着一种洞彻灵魂的穿透力。“而那道‘回响’印记深处的隐患……时间拖得越久,与‘哀歌本源’重新连接的风险越大。它并非死物,而是一颗种子,一颗……可能将你们重新拖入‘哀歌’视线的种子。”
他的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叶辰目前最迫切的需求和最深的担忧!寻找“渊寂之心”是为了解决雪瑶的体质问题,是此行的核心目标;而灵汐印记的隐患,则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这旅者不仅知道他们的目标,更清楚他们潜在的危机,其掌握的信息深度,令人心惊。
叶辰与身旁的雪瑶、阴影中的冷轩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雪瑶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与谨慎,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叶辰的衣角,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旅者那神秘的身影,传递出明确的警示。她本能地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存在。冷轩的眼神则更加冰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对旅者进行着全方位的评估,最终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看透。一旁的虎娃挠着头发浓密的大脑袋,看看叶辰,又看看旅者,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显然搞不懂这瞬间交织的复杂局面与无声的交流。而凛音,这位拥有预知能力的同伴,此刻却紧紧抿着嘴唇,清澈的眼眸中罕见地出现了迷惘与极力捕捉什么的神色,她紧紧盯着旅者,似乎想从他身上那仿佛隔绝了一切因果与命运的气息中,看出些许端倪,但最终只是徒劳。
风险与机遇并存。前路如同被浓雾笼罩,而这旅者,就像浓雾中突然出现的一盏灯,虽然不明来意,却可能是指引方向的唯一希望。拒绝,可能意味着在无尽废墟中盲目摸索,错失良机,甚至遭遇未知的致命危险;接受,则意味着要将自身置于一个未知存在的“观察”之下,未来福祸难料。
叶辰的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体内的混沌星璇缓缓旋转,那丝“定义”的权柄如同最精密的感应器,试图从旅者身上捕捉到任何一丝谎言或恶意的波动,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与平和。这种平和,反而更显其高深莫测。
“你需要如何‘观察’?”叶辰最终,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必须弄清楚这“观察”的具体形式,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
“无需你们特意做什么。”旅者的回答依旧平淡,“我自有方法。你们只需如常行动即可。在抵达目标区域前,我会与你们同行。”他晃了晃手中那不断演绎星辰生灭的罗盘,一道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波纹以罗盘为中心扩散开来,扫过众人。“此物可示警,亦可短距离规避危险。你们可以将其视为一份即时的保障。”
说完,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圣殿那破损的门口,灰袍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中轻轻摆动,超然物外的姿态,让人完全无法揣测其真实目的和情绪。他就像一块投入激流中的石头,自身岿然不动,却让周围的水流改变了方向。
叶辰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翻腾的疑虑与不安强行压下。眼前的局势很清楚,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这旅者虽然神秘,但目前看来,至少没有表现出直接的敌意,而其提供的情报,确实是他们能否继续前进的关键。不能因为未知的恐惧,就放弃可能存在的生机。更何况,他叶辰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那触及“定义”边角的力量,是他最大的底牌。
“好。”叶辰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而坚定,打破了圣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接受交易。”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内敛的混沌气息不再掩饰,微微波动起来,一股苍茫、古老、仿佛能包容乃至重塑一切的威势隐隐散发开来。同时,一丝源自“定义”权柄的、更加深邃而恐怖的威压稍纵即逝,如同黑暗中睁开的龙瞳,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但若有任何对我不利之举……”他眼神骤然锐利如出鞘的神兵,直射向旅者兜帽下的阴影,“纵使力竭,亦必玉石俱焚。”这不是威胁,而是宣告,是一个强者扞卫自身与同伴的绝对意志。
旅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平和的意识之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叶辰那足以令寻常强者心神俱裂的警告只是微风拂过:“明智的选择。那么……契约成立。”
他迈步走入了圣殿,脚步落在布满尘埃和碎石的地面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他的身体没有重量,或者与这片空间存在着某种奇特的隔阂。随着他的进入,那星辰罗盘上的光点再次加速流转,一道无形但能被清晰感知到的、微弱的波动如同水银泻地,迅速扫过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众人顿时感觉周身一轻,仿佛某种一直存在的、细微却无孔不入的法则压制——那是万界之脊本身对闯入者的排斥与束缚——被暂时屏蔽或者“修正”了。就连空气中那股腐朽与毁灭的气息,似乎都淡薄了几分。这微不足道的一手,已然展现了旅者那匪夷所思的能力。
“据此地向西,”旅者没有任何寒暄或客套,直接开始了情报共享,效率高得令人咋舌。他手中的罗盘光芒大盛,投射出一幅微缩的、却极其精细复杂的星图虚影,悬浮在半空之中。星图中,无数光点代表破碎的世界或奇异天体,扭曲的线条是空间裂缝或法则乱流,而一条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路径蜿蜒其中,清晰地标注出了前进方向。“穿越三片‘法则乱流区’和一座‘时空回廊’废墟,便可抵达‘渊寂之心’近期频繁活动的‘葬星海’边缘。”他的手指虚点星图,几个区域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这些红色区域,有我无法完全解析的古老禁制或沉睡存在,其存在形式与力量层级超出了当前可计算范围,必须绕行。强行闯入,生还概率低于亿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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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报详细得令人吃惊,不仅标注了路径和危险区域,甚至对一些区域的特性做了简要说明,比如某片乱流区会扭曲时间感知,某座废墟中残留着强大的战争怨念等等。仿佛他对这片号称无尽、混乱、危险的万界之脊了如指掌,如同熟悉自家后院一般。这份认知上的差距,让叶辰等人心中更加沉重,也对这旅者的来历更加好奇。他究竟是谁?是来自某个超然世外的观察者组织?还是某个古老到难以想象的存在?但叶辰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获取关键信息才是首要任务。
叶辰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记忆星图之中,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标注,都力求烙印在脑海深处。同时,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关于灵汐,关于雪瑶:“关于‘回响’印记的隐患,是何意?”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紧绷。
旅者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灵魂深处那点倔强闪烁的玉白色光芒上,意识之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那并非情绪,更像是一种学术上的好奇与专注。“此印记,并非单纯力量残留。它是‘哀歌’本源力量体系中的一个特殊节点,一个……‘道标’。”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旅者话语的深处弥漫开来,瞬间浸透了叶辰的四肢百骸。那句“既是力量,也是坐标,更是……‘容器’”,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金属质感,敲击在他的灵魂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眼前似乎浮现出灵汐那双清澈却偶尔会掠过一丝深重哀愁的眼眸,那缕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源自“哀歌之主”的印记。他原本以为,凭借自身蜕变后的力量,尤其是那融合了混沌与某种温暖本源的新生能量,已经将那印记净化、压制,为她构筑了一道相对安全的壁垒。然而旅者的话,却无情地揭开了这层看似稳固的假象。
“无意识散逸的悲恸韵律”、“共鸣结晶”、“哀歌本源”……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灵汐与那名为“哀歌”的、汇聚了万界悲恸的恐怖存在,存在着一种根本性的、难以彻底斩断的联系。他所做的,更像是在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中,为她撑起了一把伞,暂时隔绝了雨水的直接冲刷。但伞外的世界,依旧是那片哀嚎的天地,并且,这把伞的存在本身,或许还在不断吸引着更猛烈的风雨。
尤其是那句“尤其是在……靠近‘渊寂’这类能引发极致负面情绪的区域时”,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叶辰内心最深的恐惧。他带领队伍前往“渊寂之心”,是为了解决危机,寻求答案,却可能因此将灵汐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在她最需要稳定和庇护的时候,将她带到了最能引爆那“共鸣结晶”的灾难源头附近!
“有何解决之道?”叶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沙哑。他必须知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旅者的意识之音依旧平稳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没有丝毫的情感波澜。“彻底解决,需斩断与‘哀歌本源’的联系,或……重塑‘哀歌’本身。”
斩断联系?连旅者都用“几乎不可能”来形容。那“哀歌本源”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是法则层面的纠缠,如何斩断?至于重塑“哀歌”……这念头本身就如同天方夜谭。那是万界悲恸的汇聚,要如何重塑一种概念,一种法则?或许……真的如旅者所言,与他正在追寻的、那更为古老和神秘的“源初”奥秘有关。但这太过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目前,唯有加强你自身对那印记的‘隔绝’与‘定义’,以及……尽量避免让她直接接触过于强烈的悲恸与绝望之源。”
现实的、可行的路径,只有这两条。加强“隔绝”与“定义”,意味着他必须更快地掌握和提升自己的力量,尤其是那新生的、似乎对“哀歌”具有一定克制作用的力量。而后者……在这万界之脊,在即将直面“渊寂”的征途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但他别无选择。
叶辰默然,将这番话一字一句,如同烙铁般烙印在心底。保护灵汐,是他不容动摇的底线,是他所有行动的核心驱动力之一。任何威胁到她的存在,无论是“渊寂”,还是那缥缈无形的“哀歌”,都将是他必须跨越和战胜的障碍。
目标已然明确,路径虽然艰险,但旅者提供的星图至少指明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众人不再耽搁,收拾起复杂的心绪,在旅者手中那散发着柔和星辉的罗盘指引下,离开了那座沉寂、古老的默然圣殿,再次踏上了万界之脊那危机四伏、光怪陆离的征途。
旅者果然如他所说,只是一个沉默的同行者。他始终保持在队伍侧后方约十丈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至于脱节,又充分尊重了队伍的独立性,显得疏离而谨慎。他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头,宽大的兜帽遮蔽了他所有的面容,只有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手,在不断地、精细地调整着星辰罗盘上那些细微如尘的符文与指针。那罗盘似乎与他心意相通,星辉流转间,隐隐与周遭混乱的法则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他的提醒总是简洁而及时。“左前方,三百丈,空间褶皱,内蕴噬魂风。” 或是,“右侧废墟,有‘掠食者’巢穴气息,绕行。” 声音直接响起在众人的意识中,不带任何催促或警示的意味,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正是这些简短的提示,让队伍多次提前规避了致命的威胁。一些隐藏极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法则陷阱,一些在虚空中游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生物,都在罗盘的预警下被提前察觉。这使得队伍的行进速度虽然称不上快,却最大限度地保存了体力与精力。
叶辰充分利用了这段相对平稳的行程。他一边运转体内力量,加速恢复之前战斗的消耗,一边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新力量体系的探索与锤炼之中。那融合了混沌的包容、衍化与“源初之悯”的温暖、净化的新生能量,如同一条初生的溪流,在他经脉中欢快地奔腾,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潜力。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一丝极其精纯的“源初之悯”的力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融入雪瑶周身流淌的清冷月华之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清冷孤高的月光,在融入这一丝温暖本源后,并未变得黯淡,反而更加莹润剔透,散发出的净化气息愈发醇和而深入,对周遭环境中游离的负面能量和绝望残念,产生了更强的抚慰与净化效果。雪瑶讶异地看了叶辰一眼,微微颔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积极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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