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回来了。”

    “夫人等您很久了。”

    二十二岁的顾承钧，推开病房的门，看到了躺在加护病床上的母亲沈瑶。

    六十七岁的沈瑶，似乎有所感应，她睁开了眼。

    顾承钧快步走过去，抓住了母亲的手。

    “妈，你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承钧在美国读研，快毕业的时候，接到了管家李叔的电话。

    李叔告诉他，自己的母亲，快不行了，让他快点回来。

    顾承钧连夜订了飞机票赶到了医院。

    “妈妈以为，还能多活几年，没想到这么快。”

    对于自己快要死这件事，沈瑶看得很淡。

    她抚摸着儿子的脸，眼里都是柔情。

    “你和你爸爸很像。”

    顾承钧剑眉微微一皱。

    这么多年，自己的母亲很少提及父亲顾天佑。

    家里也没有顾天佑的照片。

    顾承钧只能从已故的王叔、王妈嘴里得知有关于父亲顾天佑的一切。

    当他懂事的时候，曾经问过沈瑶。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沈瑶总是望向窗外，眼睛充满无奈地道：“你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小小的顾承钧，就问：“那我多大可以见到爸爸？”

    沈瑶似乎被他的问题问哭了。

    好半晌，才抱住顾承钧说：“等你成年以后就知道了。”

    后来，顾承钧就开始好好吃饭、锻炼身体，只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快快长高。

    因为他总是看见沈瑶忙里忙外地支撑着这个家。

    王叔说：“夫人要看着研究所、医院的事情，也要看着顾氏集团，所以会很忙。小少爷快快长大，才能帮夫人的忙。”

    但沈瑶再忙，顾承钧的生日、毕业典礼、家长会都没有缺席过。

    所以，顾承钧虽然没有爸爸陪着长大，他并不缺爱。

    偶尔，还有一个叫皇甫浩的叔叔来陪他踢足球、打篮球。

    顾承钧一开始很喜欢他。

    后来发现皇甫浩叔叔，好像对自己的妈妈沈瑶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就没给皇甫浩好脸色。

    皇甫浩叔叔不和他计较，依然会约着他一起去爬山、徒步。

    虽然如此，顾承钧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

    好在母亲沈瑶似乎也没打算和皇甫浩跨过这条界线。

    所以，顾承钧也并没有特别讨厌皇甫浩。

    此时此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沈瑶，顾承钧有些自责。

    其实，18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父亲顾天佑不在了。

    可是，出于各种奇奇怪怪的心理，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皇甫浩做自己的继父。

    所以，只要发现顾天佑和母亲沈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时，他就会极力地阻止，甚至故意搞破坏。

    现在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这样。

    他抓住沈瑶摸着自己脸的手说：“妈，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就应该早点同意，你和皇甫浩叔叔在一起的！”

    说着，他眼睛一红，落下了泪。

    沈瑶缓了缓，这才听清儿子说了什么

    她虚弱地笑着说：“傻孩子，我和你皇甫浩叔叔，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朋友。你不要自责”

    顾承钧含着泪问：“真的吗。”

    沈瑶笑了，“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呢。我一个将死之人，骗你干嘛呢？”

    顾承钧将信将疑。

    沈瑶走的那一天，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天特别晴朗。

    顾承钧抱着沈瑶的尸体，哭了很久。

    李叔拿出了沈瑶的遗嘱。

    “夫人决定，墓地就选在郊区的墓地。”

    顾承钧好奇。

    “为什么不是埋在我父亲墓地的旁边。”

    李叔摇头说，这是遗嘱上这么写的。

    顾承钧愤怒地夺过遗嘱，看到了沈瑶的亲笔签名，他才信了这句话。

    沈瑶下葬的那一天，深城医疗界、商界的人都来了。

    顾承钧送往目送最后一批客人后，看到了皇甫浩来了。

    60多岁的皇甫浩，提着公文包，脸色不是很好。

    “节哀！”皇甫浩拍了拍顾承钧的肩膀。

    顾承钧轻轻地躲开了。

    皇甫浩并不介意。

    “妈妈是因为你才不和我爸安葬在一起吗？”

    皇甫浩轻轻挑眉，愣怔许久。

    半晌后，他终于明白了这小子在说什么。

    原来，这么多年，这小子都误会了。

    皇甫浩看了一眼墓地，又转头看向顾承钧。

    “你想想听听你妈妈年轻时候的故事吗？”

    顾承钧面无表情，“随便你。”

    从墓地出来后，两人来到一处咖啡厅，坐下来，开始说起以前的故事。

    长达个四个小时的谈话。

    皇甫浩讲述完，顾承钧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他带了一束花，去看沈瑶。

    “妈，我理解你了。”

    “没关系，你不愿意看到爸爸，那我去替你看他。”

    “爸爸的墓地里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告诉您。”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们是一家人。”

    “永远的一家人。”

    “你们说，我说得对吧。”

    六十年前。

    顾老爷子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带到了9岁的顾天佑面前。

    “天佑，以后你有妹妹了。哥哥要保护妹妹，知道吗？”

    顾天佑抬头，看着面前低着头、眼神闪躲的小女孩，就好像看到了在街上流浪的小猫。

    他点点头。

    这算是答应了。

    一年后。

    小顾天佑发现，爷爷陪伴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每次他放学回家都看见爷爷在陪着沈瑶。

    他生气了。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像哥哥一样呵护沈瑶。

    顾老爷子在场时，他会收敛起自己的恶作剧。

    等顾老爷子不在的时候，他就变本加厉地欺负沈瑶。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沈瑶一哭，他就觉得很开心。

    后来，长大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

    幼稚到就像上幼稚园的小朋友，总想欺负自己暗恋的女生。

    直到他永远地失去了沈瑶的心，他才追悔不及。

    只是，许多事情发生后，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翻篇的。

    他站在河边，看着全身血淋淋的皓轩站在眼前控诉他的错时，他再也支撑不住。

    “沈瑶，我欠你的，就用我的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