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彦难得不赞同圣上的话,何尤多说话的时候硬要拉着若娘去看他种的大蒜。
何尤多一头雾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种大蒜有甚么好看的?谁不会种?蒜瓣的根朝下,头朝上不就好了?”
张得发站在一边,颇为无语地看着他:“冒昧问一句,大人,您刚刚说几个人成不了事,那您觉得上谷关这一战,谁居功至伟呀?”
没得后方的军需补给,拿甚么赢?
张得发笑嘻嘻地问完,背着手,跟上了前面两人。
张景彦和若娘并肩走着,若娘看他紧绷的下颚,不由笑了一下:“张景彦,你越发幼稚了。”
低沉听不出喜怒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此事内况如何,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敏儿想用你,得拿出足够多的诚意。”哪怕是帝王,也不该总是高高在上。
“你还挺偏心。”若娘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张景彦这个人身上糅合着可怕的坚毅与难得的纯真。
让他在战场杀敌,他能像切西瓜一样,一切几块,眼睛都不带眨。
可在面对这些世俗的事情上,又天真得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也无所谓,造福百姓的事情,没必要计较。”
“何况,圣上已经破过例了。”老五的科举还得继续往上考,趁现在多一些历练是好事。
而且,周太守是榜眼出身,老五在洛州府更是楼台先得月,哪里不是圣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人啊,得知足常乐,也不能太多贪心和拿乔。
“老四还得了个百户的名头,已是不错。”他们都才十多岁,往后的日子长久,只要他们不犯糊涂,哪里会过不好。
她看张景彦还是绷着老脸,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差不多得了,我要是真不让他们跟着做,你还不得来求我?”
他甚么性子,她还不了解吗。
何尤多在张景彦那吃了软钉子,转头一想,确实有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他们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也是看不上这个村里老妇人的。
说了要去看张景彦种的大蒜,若娘想起他家后院有三亩地的大小,但改成了练武场,他的大蒜种在哪里?
张景彦带着她和张得发回了趟家,拿着刀和背篓要进山。
三人走了一会,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何尤多带着老四老五也跟了过来。
“山上草木都还未恢复,我们只是去看看,都跟着?”若娘任由张景彦接过她手里拿着的镰刀,转身看向风风火火的何尤多。
“还没爬过山,看看也不错。”
“小心些,山里野兽也饿了很久了。”
很多植物地上部分看着枯死,埋在地下的根茎还是活的。
九月到十月陆陆续续的下雨,早让他们重新恢复了生机。
地上散着三三两两的绿色枝芽,若娘叮嘱他们别踩,过段时间就进冬日了,再给它们一些生长的时间。
其实山上现在没甚可看的,五个男人四处转,若娘干脆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来。
想把手里用来当做拐杖的竹子插在地上,却觉得往下的力道不对。
拔起竹杆,她蹲下来扒拉了一下沙土,揪开枯死的枝,带起了下面形状不一的黄皮果实,看看起来像一个个土疙瘩。
其中一个刚刚被若娘戳到了,露出里面的果肉,也是淡黄色的。
“老四,老五。”若娘将它们捡了放进背篓,扬声喊道。
“娘?”老四老五很快跑了过来。
“你们看看周围还有没有这样的枝头,有的话挖进土,这个果实应该能吃。”
“好。”
最后三人,一人找了零星的几株,捡了半背篓。
老五弯腰颠了颠背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娘,它的产量很高,比红薯还多?”
若娘满意地看了看他,不愧是进了府衙,比寻常人敏锐了一些。
“等回去煮几个看看。”若娘心里大概有了数,只等确认。
何尤多在山里一阵疯转,找到了野山楂和枸杞。
野山楂吃了可以活血化瘀,枸杞可以滋补肝肾、益精明目都是好东西。
回了家,若娘先将背篓里的土疙瘩倒了出来,分开挑拣。
已经发了芽的,她准备种在后院,破皮的今晚就给它煮了。
用水洗净了之后,若娘心里肯定了,就是土豆!
从番外传进来的果实,不能生吃也不能吃发芽之后的,吃了会中毒。
这个种子后来找不到了,就是因为有人吃过中了毒。
实际上根据记载,它的产量非常之高。
竟然在湖心岛的山上找到了。
若娘很高兴:“土豆,晚食就吃这个。”
跟红薯一样,土豆可以直接蒸好了,剥开皮就能吃。
“这小东西的皮比红薯的还薄,但是不甜,没甚味道。”
“娘,才吃两个就感觉有些饱了。”饱腹感很足,堪比吃了满满一碗饭。
何尤多先是埋头苦吃,吃完两个之后,两眼发直地看向若娘。
“云姐,你知道怎么种的吧?”有了红薯和土豆,何愁天下无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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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听老五说了,这个名叫土豆的,能跟红薯一样的产量!
若娘也吃完了一个,正在剥另一个,用木勺碾成泥,新儿可以吃。
“倒是还记得书上写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它的种植期了。”
她想了一下:“明日,老四和老五帮我把后院整理一块出来,像当初种过季菜一样,搭个暖棚试试。”
要是能种起来,就可以多点种子,下一季能多种一些。
“好的,娘。”
何尤多来了之后,死皮赖脸要睡到张景彦家,这样张景彦也不好继续在若娘家住。
这日吃完晚饭,何尤多跟着张景彦屁股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将军,上次我来怎么没看到你人啊,先前在京都听说你死了,圣上也没告诉我是假的,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
张景彦:......
“不过在这里也挺不错的,有吃有喝,山清水秀,要是我致仕了,也带着夫人过来,到时候可得给我也留个房子。”
“圣上说引敌入上谷关和悦家村是险招,要是以往的你,不一定会这么做,必然会更加谨慎,是云姐提议的吧?”
圣上有次看奏折的时候突然说,要给云氏送一份礼,想必这份礼,就是她那个一生都被面子名声所累的许家人了。
他如今总算看出来了,张将军根本就不是云姐的对手,至于内里原由是否你情我愿,旁人又何必知晓。
“不过圣上也说了,这次天灾是个好的时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额,他话音一转,“虽然也有很多百姓遭了灾...”
张景彦和傅慎之在元起统一各朝的历程中依旧居功至伟。
张景彦停住脚步,站在山腰往下看,山下大大小小的屋子里,透出丝丝烛火,他哑着声:“保家卫国,本就是职责所在,况且,不再兴起战事,能够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才是众望所归。”
“何大人,其实你们做的事情比打仗更有意义,百姓不关心战争,也不愿纷争再起。”
张家几百年,历代都留在了战场上,至他,终于都结束了。
“你和她做的事,更难得。”
张景彦眼神温和地看向远方的夜色,剩下的就交给圣上与后来者了...
第二日一早,若娘替新儿理好嫩芽色的小衣裙,抱着她出东厢房时,院子里已经吵闹极了,何尤多坐在巷子里,指挥老四老五把地重新翻了。
他拿着一把豁口的刀将土豆切成块,一边嘴里叭叭个不停,嫌弃两人地翻的不够齐整。
张景彦没加入他们,他看着刚刚晨练完,穿一身黑色短打劲装,束起的头发还有些湿气,看到若娘抱着孩子,走过来伸手接了过去。
张景彦接了孩子,若娘便去厨屋准备吃食,她在前面走,张景彦抱着新儿跟在后面。
之前就她跟新儿两个人,清净的很,这些大男人一回来,做甚都是重手重脚:“一大清早就开始闹腾...”
“奶,等新儿。”小胖娃乖乖窝在张景彦怀里,看到若娘在前面,奶声奶气地喊她。
若娘果真停下转身看向后面:“张景彦你快点...”
“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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