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雨水又至，江州上下都无语了。</br>百姓们甚至偷偷议论，是不是官老爷干什么缺德事了，否则怎么年年发大水？</br>杜洮家的沙袋，是在去年沙袋之上的。</br>这回总算挡住了洪峰，虽然田里也进水了，但没有被冲垮。</br>只不过，这一回，水直接从地下，漫进江州城里了。</br>地下的污浊之物浮起，让城里臭气熏天，没办法住人。</br>那边下着大雨，城里人就开始往外逃了。</br>桂家本来琢磨着，是不是改婚事，因为杜家损失很大。</br>可这一闹也收了心思，因为他们的酒楼店铺等都泡在水里，损失同样很大。</br>如此算来，依然是门当户对。</br>……</br>官府第一时间出告示，征集劳力打扫卫生。</br>没人理睬，逼得城主改成劳役，而且是不能花钱消除的。</br>这回招到人了，杜洮与桂老板也都被迫去了。</br>百姓们怨声载道，因为那边要劳动力忙田地。</br>十几万人，折腾了十几天，总算把江城收拾干净了。</br>城主放人，大家赶紧回去伺候庄稼。</br>秋收，杜洮家二千亩地，收了四千多石。</br>一家人松了口气，分粮给大家，一户十二石。</br>分了一千八百石，其余二千多石入库。</br>还没高兴呢，江州的劳役又来了，要杜洮交二千石粮。</br>杜洮不想给，情愿去做劳役。</br>山崎直言官府会针对他，不值得。</br>如此，杜洮只能交了。</br>然后不想干了，因为一年忙到头，都是替官府忙。</br>山崎让他把田地过给舅舅，因为官府不敢找舅舅的麻烦。</br>然后继续干活，忙下一季。</br>过完年，杜福十四岁，得了十亩丁田。</br>本来谈婚论嫁的，但决定先缓缓。</br>冬去春来，又是一个丰收，得了七千石。</br>交了全年的田赋四千二百石，剩下全部分给佃户，算是一年的粮。</br>六月底，大雨大水又至。</br>田家的田地保住了，不过许多地主放水，让大水把田淹了。</br>如此，没有任何收获，江州要粮没有，要钱也没有。</br>不仅仅如此，还解散佃户，说是没钱没粮支持。</br>田地不能随便抛荒，但田赋是按收成算的。</br>没有足够的人耕种，没有收成，这样明年就不用交田赋了。</br>州官收到消息，也知道这是兵戎相见了。</br>他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敲。</br>不过江城的劳役先到，还是打扫城池。</br>山崎已经是丁，也就跟着父亲去了，跟未来岳父一起干活儿。</br>之后，去收拾田地。</br>秋收四千多石，搬入仓库。</br>结果江州官府仍然发来劳役通知，而杜洮的价格是，一万两银子和三千石粮。</br>杜洮拿不出来，找田家舅舅借，然后交了。</br>桂家的价格是，五千两银子和一千石粮，他如今也拿不出来这些。</br>桂家求过来，杜洮只能再找田家舅舅借来应急。</br>如此，田种了，仍然没有余粮。</br>而许多地主和商人给不出来，被官府抄家。</br>江州的气氛变了，州官变得更紧张。</br>因为有人纠集百姓进京城告御状，而且不止一家。</br>他倒是想拦，但不敢。</br>征田赋发劳役，是他份内事，他是为了朝廷的赋税。</br>但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br>问题是明年，田赋肯定凑不上了，怎么办？</br>十一月，山崎带着佃户们干活的时候，钦差终于到了。</br>只是面对江州的状况，不好说什么。</br>江州州官力保朝廷赋税，对朝廷来说是有功的。</br>但对百姓敲骨吸髓，这事情闹得就尴尬了。</br>钦差办不了，只能让州官先放人，然后禀告皇帝。</br>皇帝在朝堂上讨论，朝廷一堆和稀泥的，拿不出明确方案。</br>这不是体恤百姓的问题，是口子一开，大家都借口受灾，到处都是要求减免赋税的。</br>到时候，朝廷根本收不上赋税。</br>局面僵持中，又一个新年过去了。</br>江州基本上停摆，除了不用交田赋的人，其他人要么跑了，要么进山挖野菜。</br>而大量农田荒废在那边，可以说是百业萧条。</br>钦差看在眼里，担心要出民乱，于是调集兵力到江州，只是粮草供应又是负担。</br>田家的田地收获七千石，被官府拉走四千二百石。</br>分给一百五十户佃农一千八百石，还有一千石入田家舅舅的库房。</br>六月末的大雨大水如期而至，又把江城淹了。</br>钦差也不得不在大水中，跟着撤出江城。</br>然后问题来了，江城找不到劳役，许多人都进山了，不知道住什么地方。</br>只能有多少人拉多少人，而山崎作为丁口，又去了。</br>江城在烈日下暴晒，臭气熏天，十里可闻，就如江州这烂摊子一样。</br>大家都没心情干活儿，慢慢磨呗，反正人少不是他们的问题。</br>……</br>秋收，也没人收粮食。</br>田家舅舅花钱，请人晚上干活儿。</br>折腾着，总算把两千亩田给收拾了。</br>收获约四千石，拖入田家舅舅的仓库。</br>而朝廷赋税根本收不上来，州官也没再敲，上折子请罪。</br>皇帝想罚，却没办法动手。</br>问题是怎么办，是不是要修改江州的级别，由富州直接降到至贫州，调低田赋数量。</br>如此，只要交一季十抽三的田赋就好。</br>但议案最终没通过，改为拨款修建江堤河堤。</br>旨意到达江州，江州到处抓壮丁服劳役。</br>还征物资，把田家田地的沙袋，都给搬走了。</br>山崎跟着杜洮与桂老板，去江边垒石头玩。</br>由于是住在那边，所以还自带营帐铺盖。</br>州里没有粮，还要自备食物。</br>如此，桂家母女领着一些下人，住进了杜家，一起做饭做干粮，赶着马车到江边送食物。</br>……</br>杜家算是富裕的，而百姓都往深山里躲。</br>江州州官请示钦差，调动朝廷派军队进山抓人。</br>钦差很无奈，这绝对是官逼民反的节奏。</br>但江州修堤也确实，能从根本上解决水患。</br>对当下百姓来说是苦难，可从长远说，确实是利国利民。</br>而如今没有人做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br>所以，同意了。</br>只不过一万军队撒进山里，就没有音讯了。</br>好几天以后，才有人逃回来，说是在山贼的鼓动下，山里民众反了，他们在山里设了许多陷阱。</br>军队原本是散开抓人，结果被诱敌深入，然后就陷进去了。</br>局部上寡不敌众，更没料到那些人不择手段，各小队死伤众多，难以计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