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剑派的临时驻地内。
韩静虚列出了一张长长的单子交给洛卿颜，洛卿颜又交给了身边信任的剑派弟子。
年轻的剑派弟子扫了一眼单子上的内容，眼角抽搐，目光在宗主，两位副宗主，少主身上各自停留，见她们都没什么反应后，她才脸色有些发白的拿着单子退了出去。
单子上的东西，说白了，珍贵事物其实并没有太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比较寻常的资源，不要说江湖的顶尖豪门，就是普通门派，拿出来都不会心疼的那种。
可问题是量大。
唐星舒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拂去肩头积雪，声音清冷如泉：“韩前辈有所不知，霜月与惊鸿并非此界中人。”
她话音落下，风雪骤然凝滞了一瞬。
韩静虚原本含笑的面容微微一僵，眼窝深陷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夜幕下突然亮起的星火。他缓缓转头，目光在霜月与惊鸿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唐星舒脸上：“此界……之外？”
“正是。”唐星舒点头，“她们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与此间截然不同，所修之道，不依天地灵气，而凭精神意志驱动法则，行走于虚无之间，穿梭时空，谓之‘精神传送’；踏破维度壁垒，跨越虚空褶皱，谓之‘虚无行走’。”
韩静虚沉默片刻，忽然仰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精神为引，意志成桥，虚无为路……这等手段，竟真有其事？”
他低头时，眼中已无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罕见的凝重。
“若真如此，那老夫今日所见，实乃平生未闻之奇景。”他缓缓道，“先前阵法运转之际，空间扭曲、时间紊乱，飞雪停滞，天地失声，分明是某种超越常规的空间跃迁现象。可那海螺竟能承载如此伟力，甚至牵引出完整的大阵投影……”
他忽然看向洛卿颜：“那海螺，可是你师尊所赐？”
洛卿颜摇头：“不是。是那一晚，我将腰玉送出之后，在山崖边拾得的。”
“拾得？”韩静虚眉头紧锁，“何处拾得？何时？”
“就在剑宗天神逃离的当夜，我追至断魂崖下，见崖壁裂开一道缝隙，内有微光闪烁，便伸手取出，只觉其温润如玉，又似蕴含无穷玄机，便一直带在身边。”
韩静虚听得面色渐变，忽然低喝一声：“不好！”
众人皆是一惊。
“那不是普通的海螺。”他沉声道，“那是‘归墟引’！”
“归墟引？”唐星舒眸光一闪，“可是传说中连接诸界的信物？”
“正是！”韩静虚神色肃然，“上古之时，曾有大能打通万界通道，以‘归墟引’为钥匙，开启跨界之门。此物本应早已湮灭，怎会重现人间？”
他猛然看向霜月与惊鸿：“二位小友之所以能出现在此地，并非偶然！而是归墟引感应到你们的存在，主动激活了跨界阵法！”
霜月剑仙眸光微动：“所以，是我们引发了这一切？”
“不错。”韩静虚点头，“归墟引本就蕴含跨域共鸣之力，而你们身具异界气息，恰好成了引动阵法的媒介。再加上洛小友体内残留的命运权限波动，三者叠加，才促成了这场近乎奇迹的传送。”
惊鸿剑仙轻叹一声：“原来如此。难怪我们醒来时，已在孤峰之上，毫无征兆。”
唐星舒却皱眉问道：“可若真是归墟引，为何此前从未有过反应？”
韩静虚冷笑：“因为它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合适的钥匙，合适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或许……它等的，就是今天。”
风雪再度卷起，寒意刺骨。
韩静虚不再多言，袖袍一挥，手中多出一枚青铜罗盘，盘面刻满繁复符文，中央一点银光缓缓旋转。
“既然归墟引已现世，那老夫便借此机缘，顺势推演一番。”他低声道，“不过此番推演非同小可，需借天地之势，合五行之气，布九宫之局，方能窥得一线天机。”
唐星舒立刻会意：“前辈请吩咐，我等全力配合。”
韩静虚点头，随即盘膝坐下，将罗盘置于膝上，双手结印，低诵咒语。刹那间，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空中雪花竟逆向飘舞，围绕着他形成一道螺旋状的气流漩涡。
霜月与惊鸿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各自划出一道剑光，分别注入东南与西北方位，稳固阵基。
唐星舒则护在洛卿颜身侧，以防推演过程中出现意外反噬。
半个时辰过去。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韩静虚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愈发苍白，但双目却亮得惊人。
终于，他猛地睁开眼，厉声喝道：“找到了！”
罗盘中央银光暴涨，投射出一幅模糊影像??
一片荒芜戈壁，黄沙漫天，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残破古城，城墙上爬满藤蔓，仿佛沉睡千年。
而在古城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
白衣胜雪，黑发披肩，面容清冷如霜。
正是白先生。
他手中，正握着一块玉佩??通体碧绿，边缘雕琢星河纹路，赫然是洛卿颜遗失的腰玉！
“果然是他！”惊鸿剑仙脱口而出。
韩静虚喘息着收回罗盘，虚弱道：“位置已锁定，在西北三千里外的‘荒陨城’遗址。那里曾是上古战场，空间极不稳定，寻常五境难以深入。”
唐星舒眼神一凛：“荒陨城？那不是早已被列为禁地了吗？”
“正因为是禁地，才最适合藏身。”韩静虚苦笑，“而且……那位白先生，恐怕也不再是单纯的四境或五境修士了。”
他盯着影像中白先生的身影，语气沉重：“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触及六境门槛。”
全场寂静。
不到二十岁，便逼近六境？
这已非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简直是逆天改命！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霜月剑仙开口，“若他真掌握高等命运权限，再拖延下去，恐怕连归墟引都无法再定位他。”
唐星舒点头：“即刻启程。”
她转身看向洛卿颜：“你随我同行。”
洛卿颜刚要答应，忽觉胸口一热。
低头一看，那枚归墟引竟再次泛起微光，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她心头一震，猛然抬头：“师尊，等等！”
众人皆停步。
洛卿颜咬唇道：“我……我想一个人去。”
“你说什么？”唐星舒皱眉。
“我想亲自面对他。”洛卿颜声音坚定，“那一晚，我把腰玉交给了他，却忘了原因。现在我知道了，是因为他身上有种让我无法抗拒的力量??或许是命运，或许是别的什么。但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的因果，该由我自己了结。”
唐星舒看着她，良久未语。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你长大了。”
随即取出一枚玉符递给她：“这是星河令，遇险时捏碎，我会立刻赶到。”
洛卿颜郑重接过，收入怀中。
三日后，荒陨城外。
黄沙如刀，割面生疼。
洛卿颜独自前行，身后不见一人跟随。
她一步步踏入古城废墟，脚下碎石发出清脆响声。
忽然，前方沙尘中走出一人。
白先生。
他依旧年轻，容貌未改，可眼神却深邃如渊，仿佛看透世间万象。
“你来了。”他轻声道。
洛卿颜停下脚步，望着他：“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一切。”白先生微笑，“包括你为何而来，包括你心中所想。”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腰玉给你？”
白先生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那一晚，我告诉你??你会爱上我。”
洛卿颜瞳孔骤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一夜风雪交加，她在断魂崖下遇见他。
他说：“你信命吗？”
她说不信。
他说：“可我信。而你的命格，注定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将一股温暖的气息送入她心脉。
那一刻，她失去了意识，也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
但她记得那种感觉??像是灵魂被轻轻触碰，像是宿命终于降临。
“你对我用了命运权限？”她声音颤抖。
“我只是揭示了真相。”白先生平静道，“爱情本就是最强大的命运之力。而你我的相遇，早在千年前就已注定。”
“胡说！”洛卿颜怒道，“我不信什么宿命！更不会爱上一个利用我、欺骗我的人！”
白先生却不恼，只是淡淡一笑：“那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洛卿颜一怔。
是啊，她明明可以等师尊她们一起杀进来，为何偏偏选择独自前来？
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心底深处，其实期待着再见他一面？
风沙渐息。
白先生缓缓抬起手，将腰玉递还给她：“拿回去吧。它不属于我。”
洛卿颜迟疑着接过，却发现玉佩上多了一道细小裂痕。
“这是……”
“命运的痕迹。”白先生道，“当你把它交给我的那一刻，我们的因果就已经缠绕在一起。哪怕你现在离开，也无法斩断。”
“我不需要这种因果！”她厉声道，“我要的是答案！剑宗天神在哪？你是不是见过他？你到底是谁？！”
白先生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我是谁？我是你命中注定之人，也是你最大的劫难。”
他转身，指向古城深处：“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洛卿颜顺着望去，只见废墟尽头，一座古老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脏??
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跳动之间，竟与她的心跳同步！
“那是……”
“剑宗天神的心。”白先生低语，“也是你未来的钥匙。”
“什么意思？”
“因为你就是下一个天神。”
洛卿颜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不可能！我明明只是星河剑派少主……”
“可你体内流淌着天神血脉。”白先生回头，目光如炬，“那一晚，我不仅唤醒了你对我的感情，也唤醒了你体内沉睡的神性。从那时起，你就不再是凡人。”
“你在胡言乱语！”
“那你为何能激活归墟引？为何能承受霜月惊鸿的跨界波动？为何能在短短数日内领悟七重剑意？”
他步步逼近，“因为你是被选中的人，洛卿颜。而我，只是帮你完成觉醒的引路人。”
洛卿颜踉跄后退，脑中一片混乱。
她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否认??最近的一切，确实太过离奇。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
唐星舒等人终于赶到。
然而当她们看到祭坛上的金色心脏时，全都愣住了。
“那是……天神之心？”霜月剑仙喃喃道。
白先生却毫不意外，反而笑道：“欢迎来到真相的终点。”
他举起双手，朗声道：“今日，我将以天神之心为引，开启归墟之门！让两个世界的界限，彻底崩塌！”
狂风骤起，沙尘冲天。
归墟引在洛卿颜怀中剧烈震动，仿佛即将苏醒。
唐星舒厉喝：“阻止他！”
霜月惊鸿同时出剑，两道剑光如虹贯日，直取白先生咽喉。
但他只是轻轻挥手，一道无形屏障便将剑气尽数化解。
“没用的。”他微笑，“你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命运的齿轮。”
洛卿颜紧紧攥住归墟引，心中翻江倒海。
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她知道??
无论前方是毁灭，还是新生，她都必须迈出这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等等。”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她走上前，直视白先生的眼睛：“如果我说……我相信你呢？”
白先生怔住。
“如果我说，我愿意接受这份命运呢？”
风，忽然静了。
沙，缓缓落下。
白先生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那么……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