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如宝懵了！
她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她心想：自己的娘亲赵冰语，不是大武赫赫有名的女子吗？她的威望不是很高吗？
为什么他一听到自己的身份，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周琅琊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冷冷地对剩下的衙役说道。
“看好犯人，天亮后立刻送进京城大牢，不得有误。”
“是，将军！”
说完，周琅琊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着骑兵队离开了。
马蹄声远去，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和一颗破碎的心。
如宝呆呆地坐在囚车里，周琅琊那厌恶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那份鄙夷，比之前的鞭打和凌辱，更让她感到痛苦和屈辱......
委屈、伤心、愤怒、不解......
“哇——”
如宝终于忍不住，在冰冷的囚车里，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凄厉而绝望。
......
京郊白家的庭院里，枫叶已然染上了几分赭红。
凉风穿堂而过，白露站在长廊里，一身风华凝止。
她站在那很久都没动。
信是青州知州派人加急送来的。
白露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信纸上。信中说，母亲赵冰语在西域所生的那个女儿，名叫如宝的，已经被押送到了京都。
青州知州问她好，在这边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并且提了孙南星和顾凉如何。
信上还提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在路上一直辱骂她，言语间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他在信的末尾提醒，让她务必小心这边的一切。
白露将信纸缓缓折起，指尖有些发凉。
她将信纸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抬头望向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白娘子。”
院外传来牡丹的通传声。
“周大将军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便迈入了庭院。
来人身着玄色常服，剑眉星目，正是大将军周琅琊。
他快步走到白露面前，目光里带着关切。
“我听说了青州那边送来的消息。”
周琅琊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仔细打量着白露的神色，“你还好吗？不要被那些事影响了心绪。”
白露迎上他的目光，“我没事。”
她淡淡地回答。
周琅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心底。
“今天......我在京郊巡查时，见过押送她的队伍......”
他换了个话题，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
白露听到这话，她的视线从梧桐树上移开，沉默了片刻。
周琅琊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他能做的只是陪伴。
“没什么。”
白露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她要来，是迟早的事。”
她转过头，看着周琅琊，
“母亲很惦记她，很宠爱她，不然也不会给她取名‘如宝’。”
“如珠如宝......这才是母亲心中真正的女儿。”
“那我是什么呢？”
“......”
周琅琊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白露又说，“这次她一定会来。因为，她的宝贝女儿如宝被留在这里了。”
白露继续说道，语气平淡。
“我的两个哥哥，白烈昭和白清泽，也即将成亲......”
周琅琊眼神一凛。
他立刻明白了白露的意思。
“我明白了。”
周琅琊沉声应道。
“我会加派人手，严查京都各处关口。最近一段时间，禁卫军会加强巡逻，绝不让任何可疑的西域人随意进入京都......”
“你不喜欢见你的母亲，那就不见。”
“我也觉得，她不配做你的母亲。”
......
京都，天牢。
这里是整座大武皇城中最阴暗的地方。
如宝被两个粗壮的狱卒推搡着，关进了一间独立的囚室。
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锁上，那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如宝哇哇大哭。
她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否则真被这帮贱民强暴了怎么办？
“爹娘，我好想你们......哥哥......”
没过多久，牢门再次被打开。
一名内侍监站在门口，用尖细的嗓音说道：“陛下宣你，御书房觐见。”
如宝被人带出了天牢，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她被带到了御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便是大武的皇帝。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而在皇帝的下首，还坐着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男人。
那是大石国的国王。
如宝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她心中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她低下头，显得有些委屈。
“参见二位陛下......”
“！”
“抬起头来！”
大石国国王率先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如宝的脸上。
“我问你，你为何要在大武境内，随意鞭打大武的子民！”
如宝身子一抖。
在外人面前的跋扈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两位君主的质问，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地，发不出清晰的音节。
龙椅上的大武皇帝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复杂。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赵冰语......她......你的母亲，她在西域，过得好不好？”
如宝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皇帝会先问这个。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威压，反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皇帝没有等她回答，又继续问了下去。
他的声音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
“那边风沙大，她习惯吗？吃的还可口吗？”
这些问题让如宝更加迷惑了。
她感觉眼前这个皇帝，不像是在审问犯人，更像是一个在打听故人消息的长辈。
“她......睡得好不好？夜里会不会觉得冷？”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宝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事情，她从未关心过。
在她眼里，母亲永远是那个强势的、无所不能的女人，怎么会吃不好睡不好？
“回陛下......母亲一切都好。”
她含糊地回答。
皇帝听了，脸上没有丝毫欣慰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她还喜欢吃京城的桂花糕吗？西域那边，能做出一样的味道吗？”
这个问题让如宝彻底答不上来了。
她根本不知道母亲喜欢吃什么。
皇帝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眼中的那点温情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他不再问关于赵冰语的事情。
气氛重新变得凝重。
“你家里，有几个哥哥？”
皇帝的语气恢复了君王的威严。
如宝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回答：“回陛下，我有三个哥哥。”
“你的父亲名字叫什么？”
“......我的父亲，名字叫阿斯兰。”
“......”
大武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沉，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了他。
他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大石国国王察言观色，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他看向皇帝，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此女无状......您看，要如何处置？”
大石国国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武皇帝的脸色。
“若您不便出手，我便将她带回使馆，回头关入大石国监牢，禁足两年，以儆效尤。”
如宝听到“监牢”两个字，脸色瞬间煞白。
“不要！我不要坐牢！”
她哭喊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坐牢太丢人了，我不要！”
她哭得声嘶力竭。
然而，大武皇帝始终闭着眼睛，对她的哭喊无动于衷。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疲惫地挥了挥手。
“就这么办吧。”
“毕竟......是冰语的女儿，朕给她面子......要是不给，恐怕她会难过。”
内侍监立刻上前，准备将哭闹不止的如宝拖下去。
就在这时。
“臣白露，求见陛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见！”
白露一身官服，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英气。
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正好看到如宝被内侍拖拽着，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如宝也看到了白露。
她看着那个走进来的女人，一瞬间忘了哭泣......
眼前的女人太美了，那种美丽并非柔弱的娇媚，而是一种历经风霜洗礼后的清冽与坚韧。
她站在那里，就像天上的女神仙一般......如同壁画飞仙，让人不敢直视！
一股强烈的嫉妒浮现。
凭什么？
凭什么她白露就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穿着如此威风的官服，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
而自己，却像个阶下囚一样，要被关进大牢？
明明......她们两个都是母亲的女儿！
“站住！”
如宝忽然挣脱了内侍的钳制，冲着白露喊道。
“赵冰语有话......让我带给你！”
白露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
“什么话？”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如宝看着白露那张平静的脸，心中的恶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她决定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撕碎这个就知道装得女人！
“她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女儿！”
如宝的声音刻薄。
“她说你就是个克夫的寡妇，生了七个女儿......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她看到白露的眼神冷了下来，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她还说，你整日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恐怕早就没了清白之身！”
如宝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龙椅上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人敢再娶你，真是个没人要的老女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武皇帝。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龙椅，越过了大石国国王，站在如宝面前。
他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打得如宝一个趔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住口！”
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滔天怒火。
如宝被打懵了，捂着脸。
大石国国王也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大武皇帝会如此失态，竟然会亲自动手去打一个女子......
“大石国与大武的邦交，历来友好。”
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他死死地盯着如宝。
“就因为你......因为你这些污言秽语......这份邦交，到此为止！”
他猛地转向一旁的大石国国王，眼神锐利如刀。
“从今日起，大武与大石国，再无友好可言！”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大石国国王的耳边炸响。
他瞬间慌了神。
“陛下，陛下息怒！这......这都是误会！是这个丫头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大石国国王连忙躬身赔罪，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知道，大武皇帝是真的动怒了。
而这份怒火，足以动摇两国之间的根基。
然而，大武皇帝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大石国国王知道，现在说什么好话都没用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猛地转过身，冲到如宝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给白娘子道歉！立刻！马上！”
他对着如宝怒吼道。
如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只是捂着脸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不”。
“你还敢不道歉！”
大石国国王气急败坏，扬手就给了如宝一个更狠的耳光。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他一边骂，一边扇她巴掌。
他用尽了力气羞辱她。
如宝被打得很疼，在地上滚，哭声变得凄厉而绝望。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碾得粉碎。
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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