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倾未倾之时,紫龙园内罡风乍起。
两道人影如龙似蛟,在庭院中腾挪翻飞。
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层层气浪如涟漪般扩散,震得四周古树簌簌摇落积雪。
白夜天静立于廊檐边沿,一袭青衣纤尘不染。
他目光沉静如水,注视着场中二人——方云与方林。
“喝!”
方林一声低吼,拳势陡然暴烈。
他年长方云七岁,身形更为魁梧雄健。
此刻周身泛起淡淡琉璃光泽,每一拳击出都伴有风雷之声。
与之相对的方云则灵巧如燕,步法暗合九宫八卦。
虽力量不及兄长,却多了三分缥缈难测的意韵。
半晌,二人同时收势。
拳风骤歇,园中落叶缓缓飘坠。
“白大哥!”
方林满脸兴奋地大步走来,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
“这《无垢琉璃身》简直……简直是夺天地造化的神功!”
他握紧双拳,指节发出噼啪轻响。
“仅仅入门第一重,我昨日试拳,拳劲便增了三成有余!”
“更惊人的是吐纳天地元气之速,比以往快了一倍不止!”
一旁的方云虽未开口,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和眼中压抑的激动,同样暴露了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十日,我只用了十日便突破至气场级。三日后与杨谦、李平的约战……”
少年没有说完,但那股必胜的信念已如出鞘利刃。
白夜天淡淡一笑,负手望天。
暮云流转,夕照在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无垢琉璃身》并非寻常炼体之术。”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此功真正的玄妙,在于‘重塑根骨’。每一重境界,都是一次脱胎换骨。”
“资质愈佳者修炼,日后成就便愈是不可限量。”
他目光扫过二人。
“你们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璞玉,经此功打磨,将来便是大周年轻一辈中真正的翘楚。”
方林、方云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炽热。
武道修行,资质根骨乃是天定。
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因先天不足而止步于某境,抱憾终生。
而这门功法竟能逆天改命——此等机缘,足以让任何武者疯狂。
“今日,我再传你们一门拳法。”
白夜天忽然迈步走入庭院中央。
他步伐很轻,但每一步落下,园中飘坠的落叶都仿佛凝滞一瞬。
“此拳名为《降魔》,有四式。”
他站定,身形如孤峰独立。
“第一式,镇狱。”
话音未落,白夜天右拳缓缓推出。
没有风声,没有气浪,甚至没有半分元气波动。
但方林、方云二人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们感知中,这一拳推出的瞬间,整座紫龙园的空间都微微下沉了三寸!
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势”。
仿佛这一拳真能镇压九幽炼狱,万魔俯首。
“第二式,托天。”
白夜天拳势一转,化推为托。
动作舒展如擎天玉柱,自有一种撑起苍穹、不坠青云的浩大意境。
方云只觉得心口一热,似有某种久被压抑的东西要破体而出。
“第三式,洞虚。”
方林下意识后退半步,仿佛那双指之前,连目光都会被洞穿。
“第四式,踏世。”
白夜天终于踏出一步。
一步落,万籁寂。
方家兄弟脑海中轰然炸响。
仿佛看到一尊太古神魔自混沌中醒来,脚踏诸天万界,目光所及皆为疆土。
那是绝对的霸道,绝对的掌控!
四式演罢,白夜天收拳而立。
园中依旧平静,十丈之外甚至无人察觉方才发生了什么。
所有拳意、拳势、拳威,都被他完美收敛在十丈方圆之内,不曾泄露分毫。
方林、方云呆立原地,双目失焦。
他们的心神,仍沉浸在那四式拳法勾勒出的浩瀚意境中,如痴如醉。
白夜天静静看着二人,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抬手,指尖无声绽开两点微芒——那光纯净如琉璃初生,温暖如旭日初照。
两点微芒悄然没入方林、方云眉心。
至阳衣。
这是他以《玄天阵解》中的无上阵道,融合《心焱九炼》的炼器真意。
耗时七日方炼制而成的护身至宝。
他将此衣隐于方云、方林二人体内,不显于外。
唯在他们遭逢致命危机时,才会自主激活。
足以硬抗命星境初期强者全力一击而无损。
在这大周天下,命星境已是一方巨擘。
有此衣傍身,只要二人不主动招惹那些隐世老怪,性命当可无虞。
“好好感悟。”
白夜天轻声道:
“三日后,让整个上京看看,四方侯府的子弟是何等风采。”
说罢,他转身走向后院。
方林、方云依旧闭目站立,周身开始流转出与《降魔拳法》隐隐相合的独特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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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暖阁,炭火正红。
华阳夫人正低头绣着一方锦帕,针脚细密,勾勒出云雁南飞的图案。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中自然流露出暖意。
“夜天来了?快坐。我让丫鬟沏茶。”
“二婶不必忙。”
白夜天撩袍坐下,沉默片刻,道:
“我在上京之事已了,明日便启程前往西北狄荒,特来向二婶辞行。”
华阳夫人手中绣针一顿。
“这么快?”
她放下锦帕,眉宇间染上忧色。
“可是府中有人怠慢?还是……”
“二婶待我至亲,方林、方云亦视我如兄,何来怠慢之说。”
白夜天摇头微笑。
“只是我此番入京,本就是为了探望二婶一家。”
“如今见你们一切安好,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几分。
“江湖路远,世事难料。临行前,侄儿想再送二婶一件东西。”
翻掌间,一件宫装长裙凭空浮现。
那裙似月华织就,流溢着清冷柔光。
裙摆处有暗纹若隐若现,细看竟是周天星辰运转之图。
更奇异的是,长裙出现的瞬间,暖阁中的炭火都仿佛黯淡了三分。
“此衣名为‘广寒’,取自月宫清寂、万古不染之意。”
白夜天轻声道:
“穿之可避尘垢,寒暑不侵。危急时更能化出月华屏障,命星境之下难破分毫。”
华阳夫人怔怔看着悬浮身前的长裙,一时说不出话。
她出身世家,嫁入侯府,见过不知多少奇珍异宝。
但如眼前这般仿佛拥有生命、蕴含天地道韵的衣物,却是闻所未闻。
“这太贵重了……”
她喃喃道。
“身外之物,何足道哉。”
白夜天笑道:
“二婶炼化后,此衣形状可随心意变化,平日也可穿在身上。”
“倒是《无垢琉璃身》与《太阴真经》,二婶定要勤修不辍——那才是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本。”
华阳夫人深吸一口气,终于伸手接过广寒衣。
指尖触及裙身的刹那,海量信息涌入心神。
炼化之法、御使之术、诸般妙用……皆在瞬息间了然于胸。
她抬头看向白夜天,眼中已泛起水光。
“夜天,你……”
“二婶不必多说。”
白夜天起身,躬身一礼。
“侄儿此行,短则半载,长则数年,必会归来。还请二婶保重身体,勿要牵挂。”
华阳夫人连忙扶住他,哽咽道:
“好,好……二婶不拦你。男儿志在四方,本就不该困于一城一地。”
“只是你记住,无论何时,这四方侯府永远是你的家。”
“夜天记得。”
白夜天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待他如亲子的妇人,转身离去。
华阳夫人捧着广寒衣追出暖阁,却只看到那一袭白衣在廊角一闪而逝。
她倚门而立,久久未动。
直至暮色彻底吞没最后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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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外,北风渐起。
白夜天立于城墙垛口的阴影中,回望这座雄踞中原的千古帝都。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人间烟火的轮廓。
而四方侯府的方向,那片灯火似乎格外温暖。
他眼中最后一丝涟漪归于平静。
转身,一步踏出。
人影已至百丈之外。
再一步,化作天际微不可察的黑点。
官道蜿蜒如蛇,自繁华的中原腹地延伸向荒凉的西北边陲。
白夜天步行其中,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每一步踏出都暗合某种天地韵律。
十丈、三十丈、五十丈……距离在他脚下失去了意义。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
那里,得自夫子的《周易》真意正与《心经》缓缓交融。
八卦衍化,六十四卦推演天地至理;
而《心经》中的“未来之主”玄妙则如明镜高悬,映照万千可能。
两者相合,竟生出某种窥见命运长河支流的无上感悟。
“此界对‘气’的运用,确有独到之处。”
白夜天心中明悟。
“无论是武道真气、天地元气,还是国运龙气,皆是‘气’的不同显化。若能融会贯通……”
他的目标很明确。
其一,搜集此界绝顶功法,汲取其中对“气之一道”的至高感悟。
其二,一统天下,聚拢国运。
这不仅能为自身修行提供无尽资粮,更能将整个位面的底蕴炼入蓝星——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至于救夫子、传功方家,不过是顺势而为。
为诸天万界培育极限强者,早已成为他的习惯。
山河在身后流转。
中原的温润渐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边塞的粗粝苍凉。
草木稀疏,朔风如刀,天空呈现出一种冷酷的高远。
及至踏入狄荒地界,已是万里冰封、千山雪覆的极寒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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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仿佛被天地遗忘。
只有无尽的白,与铅灰色苍穹下呼啸的罡风。
四极魔宗,便盘踞在这苦寒之地的极深处。
七日后的黄昏,白夜天登上一座雪峰之巅。
罡风如万刃加身,却在他身前三尺尽数消弭。
他抬眸远望,双目深处琉璃光华流转——“观天神眼”悄然而开。
千里之外的景象在眼中重构。
那是一方被恐怖力场扭曲的虚空。
空间如破碎的镜面般折叠、错位,形成天然绝阵。
而在那片扭曲的核心,连绵的黑色宫殿群若隐若现,如匍匐在冰原下的太古凶兽。
魔气冲霄,阴冷森寒的气息即便相隔千里也能感知。
无数强大的存在蛰伏其中,气机交织成网,笼罩方圆三千里地界。
“不愧是传承万载的魔道圣地。”
白夜天唇角微扬。
这森严壁垒,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武者望而却步。
可惜,他不在此列。
心念微动,《无垢琉璃身》自然运转。
周身气息瞬间内敛至虚无,血肉骨骼化为纯净琉璃,不泄分毫气机。
与此同时,《心经》中的“未来之主”开始疯狂推演。
亿万未来光影在元神中闪烁、生灭。
每一条可能路径被提出、验证、否决……
最终,只剩下唯一一条完美避开所有禁制与探查的轨迹。
白夜天踏出一步。
身形如烟似雾,融入呼啸的罡风。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三十里外一处空间褶皱的阴影中。
那里正是两重魔阵交叠时,因规则冲突产生的微小缝隙。
他如游鱼般,穿行于这些连布阵者都未必知晓的“盲点”之中。
一重、三重、七重……
十八重魔阵被他悄无声息地穿过。
前方,四极魔宗的山门终于清晰可见。
黑石垒砌的巨殿高耸入云,殿脊蹲踞着无数狰狞魔像。
滚滚魔气自地脉深处涌出,在空中凝结成遮天蔽日的黑色魔云。
云中有万魔哭嚎之音隐隐传来,撼人心魄。
山门处,两队黑袍魔修持戟而立,气息皆在气场级巅峰。
更深处,数道命星境级别的强横意念如扫帚般来回巡视,不留死角。
白夜天静立于阴影中,眸光平静。
他缓缓闭目,复又睁开。
瞳孔深处,一缕混沌初开般的微光一闪而逝。
然后,他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
身影如水融于海,彻底消失在这片魔道圣地的森严守卫之前。
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峰顶罡风依旧呼啸,卷起千堆雪,掩去所有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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