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一向不苟言笑的谢威在肃然的气氛下,忍不住大笑起来。
陆长空面无表情,足足等了半柱香功夫,见谢威神色缓和下来,再问:“我此番前来,只问新粮在何处。”
谢威正色,一副从容不迫神情,抬手示意,“各位只管敞开门的搜,我谢某虽不是正人君子,但行得正坐得端,但凡这宅院中,能搜出一丝同军粮有半点瓜葛的信函,陛下只管取走我这项上人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谢老太太更是红着眼,呜咽道:“我谢家名门世家,一朝蒙羞,竟落得这般田地,真是枉顾我儿孙边疆苦守!实在痛心,”
陆长空咬着牙,偏头看着谢威,说:“谢大人好能耐,只是简单搜查,内宅妇人都能扯到边境要事,也不怕陛下多心,谢家居功自傲?”
谢威微笑,“自然不敢,旁的我不敢说,但这军粮我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碰的。”
陆长空捏紧腰间佩剑,盯着谢威,他总算明白父亲口中朝中文人狡猾如鬼魅是什么意思了。
一炷香功夫,搜翻的锦衣卫回到院中,齐齐摇头。
陆长空心口一堵,他真是大意了,事关掉脑袋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留下一点半点蛛丝马迹!
陆长空转头,扫看一圈,并无异常,旋即看向谢威,说:“棋差一步。”
“指挥使谬言了,不过是棋先一步,苟且偷生罢了。”谢威又端着那副虚伪狡诈的嘴脸。
陆长空呼吸一窒,心口怒火中烧,“尔等真是狡诈,我等真相大白那日,见大人还能这般云淡风轻!
谢威目光一动,笑着说:“既没有实质的证据,指挥使莫要空口白牙污蔑我。”
实在狡猾!
陆长空收敛情绪,“是否污蔑,大人上一趟天牢,便可知晓。”
话音才落,谢老太太踉跄推开人,挡在谢威跟前,大吼道:“谁敢带走我儿!明日老身诰命贵服进攻面圣,必将参他一本!”
陆长空素来急性子,对上泼皮无赖的人,彻底没好脸色。
“阻碍锦衣卫办事者!统统抓起来,关入天牢三日!”
谢老太太愣住,张着嘴,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再挡在谢威跟前。
谢威眉头微微一紧,进了天牢,即便无罪也要脱一层皮的!
很快,谢威推开锦衣卫,大声道:“我要见冷太师!此案由他三审主礼!”
陆长空冷笑,“我便是受了太师之命,谢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放肆!”
谢威急眼,甩袖怒吼,“我兄长乃兵马大元帅,嫂嫂陛下亲封的县主,谁敢如此放肆!”
陆长空心里痛快,语调也阴阳怪气起来,“大元帅一家自然是无恙的,可大人你这一房我就不清楚了。”
“毕竟天牢里的犯人,日夜受辱,心里自然颇有扭曲,常人进去后,都免不了皮肉之苦,何况娇弱纤瘦的女娘和幼儿呢?”
“陆长空你敢!”
谢威骤然震怒,指着陆长空鼻子大骂,“你公报私仇!你枉顾国法!”
陆长空没搭理他,只让人把二房上下都押上车,谢威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把半残的谢安都抬上车。
“陆长空!”谢威红了眼,恨道:“尔等竖子!是谁教唆你这般为虎作伥的!?”
陆长空翻身上马,笑着说:“县主。”
*
南部战事密集,北边也并非安逸舒坦。
谢荣卸下重甲,进入营地,还没有喝上一口热水,就见副将谢白匆忙赶来,他问:“阿白,什么事?”
谢白面色不佳,低声说:“元帅,京都的阉人来了,说什么领旨监军,带来今年补给的冬粮,还有要驻扎到来年三月。”
谢荣眸光流转,笑着说:“宫里的人总计较面子,你可把嘴管住啊。”
谢白瘪瘪嘴,低声道:“说得好听监军,说得难听就是给咱添堵的。”
谢荣沉默片刻,脱了贴身软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掀帘入帐。
只见内设高位上正坐着个内侍,身穿蟒纹曳撤,头戴一顶烟墩帽,白脸红唇,透着一股阴柔味。
内侍看见谢荣进来,虚情假意的起身,“大元帅近来可好啊。”
“甚好啊。”
谢荣跺了鞋上积雪,说:“公公一路舟车劳顿,只怕累狠了,我这就命人扎帐,早些休息。”
有才是邱贵妃宫里出去的人,攀上邱家大树,虽听命邱家,可到底有自己的心眼。
“元帅不必如此特殊,咱家也是奴才出身,没那么娇贵,同将军一般吃住便可,无需多费心神。”
谢荣眉梢一提,来了个长脑子的。
不再寒暄,谢荣解了腰上绷带,那白布一拆,腹部污血就淌下来,血腥味混着酒味一下散开。
有才见状掩鼻惊恐,旋即意识到不对,忍住不适,问:“大元帅怎么伤成这样?!”
谢白翻箱倒柜找出药箱,要给谢荣重新包扎,一看那伤口,急道:“元帅!,这伤口都磨烂了!再拖下去,更严重了!得找军医来瞧瞧。”
谢荣示意他闭嘴,从腿侧摸出短刀递给谢白,说:“烧烫。”
说罢,就往伤口上浇着煮沸的烈酒,霎时间,抽气声盖过呼吸声。
谢白干忙把刀递过去,谢荣咬着牙,生生把伤口四周腐肉剜干净。
谢白脸都白了,赶忙找一块干净纱布塞谢荣嘴里。
有才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亲眼目睹谢荣撒酒剜肉,还是被惊到,听着那剜烂肉的声音,手脚发麻,眼前发黑。
谢荣咬着牙洒了药,叫谢白给他缠上绷带。
“此事莫叫那两小子知道。”
把伤口处理利索,谢荣穿上软甲,面色如常,笑着问:“公公今年冬粮可给足了?”
有才暗中佩服,笑着说:“自然是给足的。”
谢荣便起身,说:“我去看看。”
说罢就带着谢白出了帐,往粮草处走。
押运粮草的人已经撤了,谢荣爬上粮笼,掀开竹盖,看见其中的粮,却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