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双见到兄长,连日来的委屈、愤怒、疑虑瞬间涌上心头,眼圈不由得微微泛红,但她强自忍住,露出一个笑容:
    “哥哥!”
    华清也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华清拜见舅舅。”
    “好,好,都快进府说话!”薛泰大手一挥,亲自引着两人进入府中,穿廊过院,直接来到了用于接待至亲的内院花厅。
    三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薛泰看着妹妹,关切地问道:
    “妹妹,我回京后,连日上朝面圣,处理公务,忙得脚不沾地。”
    “听说你们府上……寻回了亲生儿子,一直想去道贺,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意拖延至今。”
    “我那个新认回来的亲外甥,今日怎么没一同带来让为兄见见?”
    薛无双闻言,脸上笑容微敛,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与难堪,轻轻摆了摆手:
    “家中丑事,让哥哥见笑了。”
    随后,说了一番家常,询问了些近况。
    茶过两巡,薛无双以目示意。
    薛泰会意,挥了挥手:
    “都下去,守在外面,未经通传,不得入内。”
    待闲杂人等都退尽,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薛无双放下茶盏,看向薛泰,神色凝重:
    “哥哥,此次来访,实有一件天大之事,要烦托哥哥相助。”
    薛泰眉头一皱,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
    “你我兄妹,何须用烦托二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但说无妨,天大的事,有哥哥给你做主!”
    薛无双看了华清一眼,华清会意,起身走到薛泰面前,将李茂祥私养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
    “舅舅,外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任何责罚!”
    “只恐娘亲被奸人蒙蔽,宁国公府亦被其利用而不自知,将来酿成大祸!”
    薛泰听完,那张饱经风霜的刚毅面庞上,先是布满震惊,随即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木茶几,那结实的茶几竟被他拍得嗡嗡作响,上面的茶盏跳了起来,茶水四溅。
    “岂有此理,李茂祥!他竟敢如此欺我薛家。”
    薛泰须发皆张,虎目圆睁,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令整个花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若此事属实,定要将他剥皮抽筋,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盛怒之下,目光如电,猛地射向华清,带着审视与压迫:
    “华清,你可知你今日所言,意味着什么?”
    “若你有半字虚言,是因嫉妒那李星河而编造此等弥天大谎,意图搅乱侯府,离间你父母,便是我也容你不得!”
    华清直面薛泰那足以令边关敌将胆寒的目光,毫无惧色,挺直脊梁,朗声道:
    “舅舅明鉴!”
    “外甥若有虚言,但听舅舅处置,绝无怨言!”
    “外甥只求舅舅派人暗中查证,还娘亲一个真相,也还外甥……一个明白!”
    看着华清清澈坚定、毫无躲闪的眼神,再联想到李茂祥近年来越发圆滑钻营的做派,薛泰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恢复了统帅的冷静。
    他知道,此事若真,牵扯极大,绝不能意气用事。
    “好!”薛泰沉声道:
    “此事我会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心腹去办。”
    “在查明之前,你们在侯府一切如常,切不可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他随即唤入一名跟随他多年的亲卫队长,低声吩咐一番。
    命其立刻挑选机警可靠之人,换上便服,前往银鱼胡同暗中调查、蹲守。
    务必要查明那杨笑笑的底细,以及她与李茂祥的关系,最好能拿到确凿证据。
    薛泰派出的心腹果然能干。
    他扮作货郎、闲汉,在银鱼胡同附近蹲守监视,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果然见到一名年纪四十左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戴虽不显奢华却用料讲究、头戴金簪的美妇,时常带着丫鬟出入那处院落。
    从旁敲侧击打听来的邻居口中得知,此妇确叫杨笑笑,平日里深居简出。
    据说丈夫姓李,是个商人,常年在外行商,极少归家。
    他们有个儿子,名叫李星河,今年正好十七岁。
    只是,蹲守了一天一夜,并未见到李星河本人出现。
    心腹将此情况连夜汇报给薛泰。
    薛泰听完汇报,脸上已是一片冰寒,他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李星河这些天一直被李茂祥藏在侯府里,你们若能见到,那才有鬼了。”
    “好一个李茂祥,好一个偷梁换柱!”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这是欺我薛家无人吗?竟敢如此算计我妹妹。”
    “妄图用外室野种取代我亲外甥,真是好大的狗胆!”
    那心腹见薛泰怒极,连忙劝道:
    “国公爷请息雷霆之怒!”
    “李茂祥毕竟是朝廷三品命官,此事又关乎薛夫人声誉和侯府体面,还需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是否先回过薛夫人,再行定夺?”
    薛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心腹说得对。
    他沉吟片刻,道:
    “我知道了,会安排的。”
    第二天,宁国公府一名常走两府的老妇,将初步调查结果告诉了薛无双。
    她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与彻骨的寒意交织着席卷全身。
    十七年的夫妻情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被利用,还差点将仇人之子视若珍宝,将豺狼之心当作良人。
    她胸脯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到李茂祥,将那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将这定远侯府闹个天翻地覆。
    “娘亲,息怒!”一直守在一旁的华清及时上前,一把扶住她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子,低声急促地劝道:
    “娘亲,此刻万万不可冲动!”
    “那李茂祥既然能隐忍谋划十余年,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可见一斑。”
    “您现在与他撕破脸,他毕竟是侯府之主,是您的夫君!”
    “闹将起来,只怕反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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