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朝然被撞飞时，哪怕身体是腾空的，他也没有松开抱着林寒时的手。

    “寒时，对，寒时……”林惜歌哭着，“寒时你有没有事，你回答我一声……我是妈咪……”

    林寒时已经被吓傻了。

    他哪里经历过这样惊险的生死场面。

    他的头被慕朝然摁在胸膛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唯一的记忆，是他好像飞了起来，然后又摔落在地上。

    可是林寒时一点都不疼。

    因为爸爸给他当了肉垫子。

    他只受到了惊吓，身上有一点点小擦伤，破了皮渗出血，除此之外他就没事了。

    “寒时……”林惜歌哭着，喊着，“慕朝然，寒时，慕朝然……”

    这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啊。

    “救护车，对，救护车……”

    林惜歌语无伦次，慌张又凌乱。

    她看着慕朝然闭上的眼睛，心脏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风呼呼的往里面灌。

    “妈咪，”这时，林寒时的声音闷闷传来，“我，我在这里……”

    林寒时从慕朝然胸膛里，抬起头来。

    他的小脸依然白净，都没有沾染到慕朝然身上的血。

    可见，慕朝然将他保护得有多好。

    “寒时，你有没有事？”林惜歌哭着问道，“你受伤了吗？”

    林寒时摇摇头。

    他脸色发白，眼神也是呆滞的，估计是还没有从车祸里缓过神来。

    林惜歌捧着他的脸，泣不成声，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既然寒时没事，她也不用多管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是慕朝然啊！

    他会有生命危险吗？

    他会死吗？

    “慕朝然，寒时回应我了，你也回应我一句好不好……”林惜歌弯下腰，趴在他的耳边，“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自己跑过去救寒时？”

    “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吗？你的身体，能抵挡得住两台车的撞击吗？不能死，慕朝然，你给我坚持住，听到没有？慕朝然！”

    在林惜歌的反复呼喊之下，慕朝然慢慢的，极其虚弱的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是涣散的。

    他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爸爸！”林寒时也哭了，呜呜呜的，“爸爸你不能有事啊，我不能没有你，爸爸……”

    慕朝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一直看着天空。

    因为在他的脑海里，太多太多画面，太多太多回忆，全部都浮现。

    那些他忘记了五年的，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想起来的过去，此刻，统统都回到了他的记忆里。

    苏市，公寓，工地……

    结婚，利用，真假千金……

    原来他和林惜歌的那段过去，是这样复杂啊。

    慕朝然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

    好多话好多话想说。

    不过归根结底，他最想说的那句话，是三个字——

    “我爱你”。

    林惜歌，我爱你。

    如果这是生命的尽头，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永远。

    慕朝然听见了林惜歌的哭声，也听见了林寒时不停的喊着爸爸。

    他很想回应，可是他做不到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

    天空变得越来越遥远。

    甚至耳边的声音，都没有刚才清晰了。

    慕朝然张着嘴，拼了命的想要挤出声音，想要在这最后的时刻，和林惜歌说上话。

    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

    “慕朝然，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林惜歌看出来了，更加弯下腰，跪在他的身边，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你说，我听着，我在听……”

    “我，我……”

    “嗯，你什么？”林惜歌回应道，“你继续往下说。”

    “我爱……爱……你……”

    林惜歌一怔。

    更大的痛苦更剧烈的折磨猛地袭来，她的一颗心脏仿佛粉身碎骨，再也无法愈合。

    她听见了。

    而慕朝然，嘴唇还在一张一合。

    林惜歌更认真更仔细的听。

    这次，慕朝然说了两个字：“老……婆……”

    他在叫她老婆。

    她是他的老婆，这辈子都是。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慕朝然还想娶林惜歌。

    不过，他想堂堂正正的娶她，想公开热烈的追求她，而不是……像这辈子，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利用她。

    虽然手段不光明，可是慕朝然的爱，却是纯粹而真实的。

    他真的爱她。

    所有有关林惜歌的记忆，全部都灌回脑海里。

    慕朝然闭上眼。

    他彻底的陷入昏死。

    耳边，是林惜歌大声的呼喊：“慕朝然，你醒醒……慕朝然你不能睡，听到没有，再撑一撑，坚持坚持，马上……马上就能去医院了，救护车在路上了！”

    “慕朝然！我在喊你，我在叫你，你给我点回应行不行……你睁开眼看我，看看我……”

    林惜歌泣不成声。

    林寒时也在喊：“爸爸，爸爸！”

    他哭着，摇晃着慕朝然的身体。

    血，浸染了地面。

    林惜歌的声音已经嘶哑。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要失去慕朝然了吗？

    她才和他住在一起，寒时才拥有了爸爸，一家人才过上团圆的日子啊。

    上天见不得她幸福吗？

    “慕朝然，我不能没有你，寒时也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一定要撑住，不能死……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对，对……”

    林惜歌喃喃着，不停的和慕朝然说着话：“只要你活下来，我就跟你说，我也喜欢你，我们继续当夫妻，好不好？忘记了那些过去又怎样，不重要，我们重新创造新的回忆！”

    “我们还可以再生二胎，再给寒时添一个弟弟妹妹……我们还这么年轻，未来几十年都能够在一起啊。”

    “慕朝然！”

    林惜歌的手上，衣服上，都是慕朝然的血。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仿佛都流尽了。

    林惜歌一点都不害怕，抱着慕朝然的头，轻轻的抚摸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如果没有慕朝然，寒时已经被车撞飞了。

    如果没有慕朝然，她会冲上去，和寒时一起被撞飞。

    是他牺牲了他自己，保全了她和儿子！

    “爸爸，”林寒时紧紧的握着慕朝然的手，“爸爸你是为了救我，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林寒时抹着眼泪，哭得无比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