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错误的。”
    终于,在吴信直接了当的询问下,沉默了一下的萧逸飞不再装傻充愣,缓缓抬头直视着吴信的眼睛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做呢?”
    同样,吴信盯视着萧逸飞的双眼,继续询问。
    两人心照不宣。
    萧逸飞明白因为种种不寻常的迹象,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被吴信看穿了。
    而吴信同样明白,萧逸飞知道自己的想法看穿了。
    所以,两人默契的走到了营帐的某一处角落坐下。
    而随着并肩坐下,萧逸飞看着远处其乐融融的画面,喉结微动,也再度开口:
    “因为…小民还算人吗?大人。”
    闻言,吴信虽面色平静,沉默不语,但还是示意萧逸飞讲下去。
    见此,萧逸飞叹了一口气。
    因为看着吴信面上毫无波动的样子,他以为吴信依然还是和他以前见到了那些“忠义之士”没什么不同。
    勤王政,不勤民政,爱士民,不爱小民。
    或者说,他也许见识过疾苦,但并不明白这些疾苦有多么稀疏平常。
    所以,微微沉吟了一下,萧逸飞继续道:
    “大人可能常年在军伍,虽知晓一些民间疾苦,但并不知道有多艰难。”
    “但我不一样,我自小行走于阡陌,跟随着家中大人踏过许多山野,因此知晓在这大周,在这天下之中,食不饱腹,衣不遮体是多么平常。”
    “可这跟你带着人一起送死有什么关系?”
    萧逸飞话语刚落,吴信便淡然开口。
    他的语气带着“不屑”,带着质疑。
    “毕竟他们日子虽然过得苦,但至少过得下去,他们至少还能活着。”
    “可让你这么一带,全都得死。”
    “还死的毫无意义,什么都无法改…”
    然而,还未等吴信说完,他便被萧逸飞一句话说沉默了。
    “那如果让大人您去过那样的日子,您愿意吗?”
    萧逸飞微微侧头,眼神带着询问。
    “这样毫无尊严的日子,暗无天日,毫无翻身的日子,连拼尽全力,都无法填饱肚子的日子,假设换成您,您愿意吗?”
    “我自是不愿意的,然子非鱼,安之鱼之乐?”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都不愿意活着,而是非要去死?”
    “大人,这句话您说出来…”
    说到这,萧逸飞虽顿了顿,但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
    “我说句放肆的话,您自己不会笑吗?”
    “谁不知道跟着我最后失败肯定会死,但他们终究还是跟了我,这不就是他们心中最好的答案了吗?”
    “更何况,我虽说我做错了,但我错就错在骗了我的弟兄,错在了没有告诉他们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说到这,萧逸飞面色肃穆,紧握着双拳。
    “我明白大周立国数百载,根深蒂固,尽管乱象已升,但依然人心相向。”
    “我明白以我的能力改变不了这点。”
    “甚至在起兵之前,我也依然认为我自己毫无胜算,必输无疑。”
    “但在听闻皇太女已至的消息时,我就在想,我如果不抓住这最后一点机会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甚至懊悔终生!”
    在大周,家世决定一切。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强盛的家族。
    而没有强盛的家族,那么自然,他就没有办法去举孝廉,去当官。
    而参军呢。
    就算奋斗一生又怎么样?
    还不是有很多人一生都只是最底层的军卒。
    但如果只是这样。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就此浑浑噩噩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平凡的过一生?
    自然不可。
    因为孔子曾言——
    不患无位,患无以立。
    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就算没有显赫的家世。
    没有显赫的官位。
    无人知晓自己。
    但我也依然可以追求自己理想。
    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可能的提供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成功了吗?”
    闻言,吴信再一次开口。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泼冷水,只是在萧逸飞沉默的表情下,平淡的述说一件事实。
    “你要知道,粮草是有限的,即便是苏…皇太女殿下,也无法一直养活这么大一帮人。”
    “她仁慈,但她不是天子。”
    “而凉州的世家豪强,底层官吏,你既然明白他们的对待百姓的态度,那你也应当知晓,他们也不可能自掏腰包,平白无故的去养活这群人。”
    “毕竟,凉州的灾民不止这些,而他们本身也…一文不值。”
    “可皇太女殿下是储君。”
    “陛下和大人们身处庙堂之上,不懂得凉州疾苦,只需要殿下跟他们明言,那自然…”
    萧逸飞试图反驳,但被吴信打断。
    “自然,什么自然?”
    “这天下十三州,四海八荒,有多少百姓同凉州百姓一样深陷苦难之中,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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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尚在挣扎,无人为津。”
    “所以难道就凉州百姓的命贵,一定能得到天子和大人们垂怜?”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
    吴信先是冷笑一声,随即便说出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令萧逸飞脸色大变。
    “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必妄想了。”
    “因为庙堂之上,高官们的一顿的饭钱,就是你们这些贫民一辈子付不出的费用,他们在纸醉金迷,完全无心理会你们的死活。”
    “陛下亦是如此。”
    “民不重要。”
    “维持整个大周的统治才重要。”
    “不然为何凉州饥荒这么多年,至今却毫无动作?”
    “建造宫殿要钱。”
    “享乐要钱。”
    “维持边军要钱。”
    “百官俸禄要钱。”
    “钱从哪来?”
    “难道凭空变出来不成?”
    “这是一整套的利益体系。”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是谁的错,只是说大周的根出现了问题。”
    “一群蛀虫在吸血,国家自然只能如此,所以不清理掉如何能改变?”
    “如何能救百姓?”
    说罢,在萧逸飞惊骇的眼神中,吴信缓缓起身,了望远方。
    “因此,想要改变,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想起了苏武当初说自己是无父无君之徒,害大周亡国的罪魁祸首。
    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并没有。
    毕竟…
    朝纲不振,乱象四起,实乃无能之辈之过——
    岂能怪吾?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