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纯白牢笼
绘梨衣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没有天空，没有地面，只有无边无际的苍白，像一张未被涂抹的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纤细苍白，指甲却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被海水浸泡过一般。
这是……哪里？
她想说话，但喉咙里只发出微弱的气音，于是她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小本子，却发现它不见了。
紧张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
纯白的空间忽然扭曲，四周浮现出无数面镜子。
镜中的“她”开始变化，黄金瞳愈发炽亮，发梢末端逐渐化作银白。
雪白的皮肤下血管如黑蛇一般跳动，最后是白色的细鳞开始涌现覆盖。
「怪兽……」
绘梨衣后退一步，呼吸急促。
在她的认知里，怪兽的归宿就是被杀死。
哥哥的刀、执行局的子弹、那些藏在阴影中的怪兽……所有的异类终将迎来毁灭。
镜中的龙化绘梨衣们齐齐开口，声音重叠如浪潮：
“你也是……怪物。”
“你也会……被杀死！”
绘梨衣捂住耳朵，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不要……不想……死……
纯白的世界忽然渗入一丝幽蓝。
一滴水落在绘梨衣的面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抬起头，发现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虚幻的海。
海水澄澈，波光粼粼，一条巨大的白龙在海中游弋，龙瞳如月，静静注视着她。
清泷....权现？
白龙未开口，但她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汝的血中有王的气息……不必恐惧。”
话音刚落，海水忽然倾泻而下，将纯白的空间染成淡蓝。那些镜中的龙化绘梨衣们被水流包裹，鳞片逐渐褪去，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绘梨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的异变都消失了...
帮……我？
白龙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低语：
“水从不会背叛自己的源流……”
“呼...”
就在绘梨衣稍稍放松的瞬间。
“咔嚓！”
纯蓝的幻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暗红色的血从裂缝中渗出！
一只覆盖着黑色龙鳞的手猛地撕开裂隙，紧接着，林离的身影跨了进来。
他浑身浴血，黑剑上缠绕着未散的雷电弧光，黄金瞳灼亮得骇人。左臂完全龙化，狰狞的骨刺还挂着碎肉，显然刚经历一场死斗。
绘梨衣睁大眼睛。
“林离……也变成怪兽了？……
但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跑向他，赤脚踏过虚幻的水面，溅起细小的浪花。
林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找到你了。”
他的龙化左臂正在缓慢恢复人类形态，鲜血滴在绘梨衣的袖口，晕开成暗色的花。
绘梨衣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血痕。
……疼吗？
她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但林离似乎懂了。
“不疼。”他咧嘴一笑，扯到伤口又嘶了一声，“……好吧，有一点。”
……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海水蒸发成雾，纯白的底色寸寸碎裂。
在彻底脱离幻境的最后一刻，绘梨衣回头看了一眼。
那条白龙（清泷权现）的虚影仍在远处，龙首微垂，仿佛向她致意。
谢谢……
她在心里轻轻说道。
当她接纳血脉时，幻境便困不住她，因为恐惧的源头从来不是力量，而是被抛弃的孤独。
————
林离的幻境。
清泷明神·飞泷权现
……
“哗……”
林离站在一片漆黑的海面上。
脚下水面如镜，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只有幽暗的波纹一圈圈荡开。远处传来低沉的潮声，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细密的青鳞，血管中流淌的龙血正与这片空间共鸣。
又是尼伯龙根的幻境么？还是真实的龙化？
不管是什么，想困住我还差得远。
林离冷笑一声，黄金瞳骤然炽亮，左臂龙化的异变加剧，漆黑的骨刺刺破皮肤，缠绕着暗红色的血气。
“装神弄鬼。”
他猛地将龙化的利爪插入水中！
咔嚓！
千里海面如玻璃般凝结，然后又忽地沸腾，水汽蒸腾中。黑暗被撕开一道缺口，刺目的青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破碎的黑暗之后，是一片更深的海洋。
海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潮湿的咸腥气裹挟着深海的低鸣。
林离站在一片无垠的暗色海面上，脚下水波如墨玉般流转，倒映着穹顶虚无的微光。
“精神幻境，但却很真实啊。”
他五指微张，感受着掌心流淌的血液，那是海洋与水之王的血脉在呼应这片领域。
可胸口康斯坦丁之茧的搏动又像一根尖刺，搅动着平衡。
“汝非吾友，亦非吾敌……矛盾的造物。”
那声音清冷如碎玉，自虚空垂落，林离蓦然抬头...
只见一条青白色的巨龙盘踞于天幕，龙躯如山峦延绵，每一片鳞甲都折射着月华般的冷光。龙首低垂，熔金竖瞳似两轮冰封的太阳，正无声审视着他。
清泷权现……善面龙魂！
林离按剑而立，眉峰微挑：“喊我进来喝茶的？”
龙瞳毫无波澜：“汝身负海之息，心藏火之烬，神凝山之意，如此驳杂……却踏入了吾之镜域。”
“如此驳杂的血脉，却未疯狂。”清泷的声音带着探究之意，“真是奇异。”
林离耸耸肩：“东拼西凑的，将就着用。”
那白龙轻笑，龙躯在海风中轻轻摆动：“即便如此，你仍是千年来第二个唤醒我的同族。”
“同族？”
林离眯起眼，没有纠正这个误解。
不过，这第二个...？
他暂时压下疑虑，转而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的尼伯龙根？比想象中安静。”
“这只是表象。”白龙抬爪，海面泛起涟漪，“真正的危险要来了。”
海浪骤然翻涌！
漆黑的海水撕裂，九道腐绿色的巨影破浪而出，蛇首昂然如森然铁塔！
最中央那颗蛇首之上，竟嵌着一具枯槁人躯，麻衣宽袍，面容塌陷如骷髅，唯有一双燃烧着污浊金焰的眼洞，死死锁定了林离！
“吞了他……他的血能补全我们！”人躯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嘶吼。
“这玩意是...？相柳？！”
林离瞳孔一缩，仔细的看了看这少了一只蛇头，只有八首很像八岐大蛇的玩意。
他有着一段断龙台中九婴残魂给他的记忆，知晓所谓的相柳大概率也是一位纯血龙族的存在。
“等等。这方士的形象....”
林离一拍脑门，尼伯龙根入口处好像写着……
“徐福？！”
“东渡的不是徐福……”
清泷明神的龙吟传入林离脑海，骤然冰冷，“而是借他皮囊登陆的相柳，即是第一个...同族！”
“汝可以唤他...”
飞泷权现！
下一刻，飞泷权现的八首齐啸，毒雾喷涌！
林离果断冰封水面然后暴退，黑剑出鞘，剑锋燃起天地为炉的弧光，将毒雾劈开一道缺口。
“相柳？还真是记忆里那玩意儿？！”
他心中暗骂，手上却不停，剑势如白虹飞出，直取中央的徐福首级！
“噗。”
面对黑剑的攻势，一只颜色较深的蛇首飞扑而出，直接靠着皮糙肉厚的肉身，直接将天地为炉操纵的黑剑磕飞。
“啧，有点麻烦啊。”
林离接过飞回的黑剑，眉头微皱，在幻境中，眼前这家伙实力相当恐怖，几乎与传说中的八岐大蛇别无二致。
面对八首尸躯的威压，林离的脊椎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咔嚓——”
紧接着是肩胛骨、肋骨、肘关节……全身骨骼如爆豆般接连炸响！
龙骨状态！
自上次血脉跃升后，林离还是第一次用。
他弓起身子，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龙鳞痕迹，指节伸长，指甲渐渐化作锐利的爪。
脊椎如弓弦般绷紧，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重新排列成最适合战斗的形态。
“吼——！”
林离猛地抬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龙吟，黄金瞳中熔岩之色翻涌。
言灵·不朽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看不到发动痕迹。
而这时，最左侧的蛇首如闪电般噬来！
林离侧身闪避，龙骨状态下他的速度暴涨，黑剑斜撩而上，剑锋划过蛇颈，蓝红色血雨喷溅！
“嗤！”
受伤的蛇首发出刺耳嘶吼，但伤口处血肉蠕动，转眼愈合。
“这再生速度！？”
这一幕让林离瞪大了眼睛，右侧两颗蛇首趁机夹击，他旋身挥剑，黑剑划出新月弧光，两颗蛇首应声耷拉，几乎被斩断了一半。
但接下来，断首处血肉扭曲，竟又生出新的头颅！
“没用的……”中央的徐福尸躯狞笑，“在这片海里……我即是不死！”
“呼...”
林离看着对面的表演，嘴角一抽。
反正是在幻境里，常规手段杀不死……
那就……
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在口腔中爆开！
“暴血·二度！”
暴血直接从二度开始，血管如岩浆般沸腾，心脏泵出炽热的龙血，皮肤表面的鳞片飞快地蔓延至脖颈与全身。
……
见到这一幕，中央蛇首处徐福尸躯猛地一缩：“封神之路……？”
而其余蛇首则发出混乱的嘶吼：
“蠢货！他是龙！”
“似乎确实有些像封神……”
“像个屁！他身上有王的气息！”
林离没理会对方的混乱，足尖一点被他凝结的冰面，身形如箭般射出！
飞泷权现的蛇首交错绞杀，林离在攻势中穿梭，黑剑每一次斩击都带起一蓬腥臭的血雨。
但伤口转瞬愈合，反倒是徐福的干尸始终阴笑观望。
黑剑在血液作为养料下几乎要燃起来，林离双手握剑，一记竖劈直取中央尸躯！
“铛！”
最坚韧的那颗深绿色蛇首横挡在前，剑刃斩入鳞甲不深便被骨骼卡住。
林离暴喝一声，手腕猛压，剑锋硬生生切碎鳞片，将蛇首劈成两半！
幽蓝血瀑中，林离旋身踢开另一颗袭来的蛇首，借力后翻，黑剑顺势横扫，又将第二颗头颅斩落！
但这次，飞溅的毒血竟然化作了毒雾，将他笼罩！
“咳——”
林离不慎吸入毒雾，咽喉顿时如被烙铁灼烧，皮肤迅速溃烂。他强忍剧痛，剑锋插入水面：“言灵·两仪！”
周围热量骤然被抽走，毒雾被冻结成冰晶簌簌坠落。
化解毒雾后，林离飞快后退，略微观察了一下那毒血，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连他的皮肤能直接灼伤...
随后，他指尖在黑剑上一抹，龙文吟唱，乳白色的炼金符文在剑身上次第亮起。
“天地为炉——”
剑身震颤，金属如血肉般蠕动膨胀，锋刃延长，纹路在剑脊上蔓延，整把剑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在手中微微脉动。
“老朋友，该饮血了...”
嗯，不过不清楚幻境里能不能吸取到龙血。
他咧开嘴，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暴血二度带来的龙化特征在皮肤下蔓延，脖颈处的青鳞纹路如荆棘般生长。
“哗……”
林离蹬碎冰面，身形如炮弹般射出！
活化的黑剑发出刺耳的尖啸，一剑斩向最左侧的蛇首。
“嗤。”
剑锋毫无阻滞地切开鳞甲，蛇首应声而断，蓝绿血液如喷泉般冲天而起！
爽！
林离瞳孔收缩，暴血带来的灼热 以及杀戮的快感在血管中奔涌。他旋身避开右侧袭来的两颗蛇首，黑剑顺势横斩，剑光如满月般抡开！
“噗！噗！”
两颗蛇首同时飞起，断颈处喷出的蓝血在空中交织成诡异的弧线。
中央的徐福尸躯终于露出惊容，剩余五首疯狂扭动，毒雾从獠牙间喷涌而出！
黑剑斩在蛇首鳞片上，火花四溅。林离旋身避开另一颗蛇首的撕咬，龙尾如鞭抽出，骨刺直接贯穿蛇眼！
“吼！”
飞泷权现吃痛狂吼，原本毫无作为的徐福干尸突然张口，一支惨绿色的脊椎骨矛直接扎向林离面门！
“嗯？！”
林离不闪不避，龙骨覆盖的右臂硬接骨矛，鳞片崩裂，但转瞬再生。
他借势前冲，活化黑剑刺入徐福身侧的那只蛇首。
“噗嗤！”
剑刃如活物般蠕动，竟开始主动吞噬蛇首体内的龙血！
“好家伙……你比我还贪？这还真能吸？”
很快，林离猛踹蛇首，借力后撤。飞泷权现的八首疯狂扭动，伤口处肉芽蠕动，但愈合速度明显减缓。
正值这时。
清泷明神长吟一声，海波化作巨浪卷住两条蛇首：“就是现在！”
“噢？”
林离立马会意，他一声暴喝，三度暴血全开！
龙骨形态再度进化，脊椎刺破背部，形成外覆骨骼，面部完全龙化，黑鳞覆面，肋下隐隐有一对骨突欲出。
他双手握剑，剑身上的炼金符文亮如熔岩：
“给老子——裂！”
黑剑劈落，空间如布帛般撕裂！
靠中央的几只蛇首发出痛苦嘶吼，巨量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双臂肌肉暴起，剑锋硬生生压碎鳞甲，一次性将数颗蛇首劈成两半！
徐福尸躯所在蛇首飞快一缩，剩余三首则疯狂扑来。
林离不闪不避，迎着蛇首冲去！
“噗嗤！噗嗤！噗嗤！”
黑剑如狂龙般翻飞，三颗蛇首接连斩落！
最后一剑，他双手握剑，剑锋自下而上斜撩，将徐福尸躯从胯下到天灵盖。
一分为二！
“啊啊啊啊——！”
尸躯发出凄厉嚎叫，毒雾从裂开的躯壳中喷涌而出，八首残躯如烂泥般坠入海中。
“清泷……你竟帮外人？！”飞泷权现的怒吼震荡天地。
青白巨龙沉默地盘踞云端，龙瞳中闪过不屑：“到底...谁才是外人？”
……
幻境开始崩塌，海水如镜面般碎裂。
林离站在破碎的虚空中，浑身龙化特征仍未消退，额角骨突狰狞，脖颈青鳞密布，指尖利爪如钩。
黑剑扛在肩上，剑身还滴着血液，蒸腾起缕缕青烟。
他的呼吸粗重，黄金瞳中的暴戾还未散去，嘴角却勾起一抹快意的笑。
痛快！
……
幻境崩塌的瞬间，清泷明神的龙吟传来：“去吧，她需要你……”
水幕展开，映出绘梨衣蜷缩的身影。
空间突然扭曲。
一道狰狞的龙影破界而出。
骨刺怒张，浑身覆满青黑鳞甲的怪物落地，黄金瞳如炬。
绘梨衣抬头，只看着那双黄金瞳发愣。
……林离？
他缓缓收敛龙化，骨刺缩回体内，但脸上仍残留着不少鳞片。
“找到你了。” 声音沙哑，龙化对发声器官仍有影响。
绘梨衣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鳞。
……疼吗？
林离抓住她的手，咧嘴一笑，鳞爪尚未完全消退：
“走，带你砍蛇去。”
绘梨衣点了点头，然后在水面上留下几个字：
“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