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件宽大斗篷在风暴中彻底碎裂，那头白发，毫无保留，暴露在圣楼前的光天化日之下时。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原本嘈杂的广场，只剩下余波发出的微弱嘶鸣，以及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目光，盯在了那张脸上。
无论是瘫倒在地的受伤弟子，还是远远围观的门人，甚至是悬浮半空，正准备再次出手的夜含长老，他们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彻底僵住。
“那……那个人……”有弟子嘴唇哆嗦，声音如同梦呓。
“是……是他！是渊！”下一刻，他失声惊呼。
“怎么可能？！他不是……不是在仙山一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圣楼？！”
“就是他！当年我亲眼所见，他在仙山之巅，与寰下战至天崩地裂！就是他！绝对不会错！”
恐慌、骇然、难以置信、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如同瘟疫，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当年仙山那场旷古烁今的大战，震动整个上苍，在场许多弟子都曾远远观战。
他们亲眼目睹过那道与寰帝争锋过的的狂傲身影！
谁能想到，数年之后，这生灵，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圣楼之内，还与楼中弟子爆发了如此激烈的冲突！
夜含长老悬浮在空，枯瘦手掌还保持着欲要拍出的姿势。
但他脸上的怒容早已被极度错愕与凝重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道负枪而立的身影，眼眸中光芒急速闪烁，脸色接连变幻。
“渊……竟然是你……”夜含长老的声音干涩。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与楼中弟子冲突，甚至镇杀了古度的黑袍人，竟然是这个早已名动上苍，背后牵扯着巨大因果的年轻人！
事已至此，即便他身为圣楼长老，地位尊崇，修为已达神纹境，此刻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与怒火。
他收敛了那铺天盖地的威压。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渊！
且不说此子自身战力逆天，能在仙山与寰帝争雄。
更重要的是，上苍何人不知，此子背后站着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两位曾为他，不惜与多方势力对峙的神尊！
任何一位，都是足以让圣楼这等庞然大物都需郑重对待的巨头！
若今日他真在此地将渊镇杀，那后果……即便是圣楼，也需好好掂量掂量！
就在这气氛僵持、一片死寂之际。
有股柔和却蕴含威严的气息，自圣楼最深处悄然降临。
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脚踏虚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前方一人，气质雍容华贵，眸若秋水，深不可测，正是圣楼楼主，蜀锦。
而后方跟着的，则是洛阳红。
“见过楼主！”夜含长老见状，连忙收起复杂心绪，躬身行礼。
下方众弟子也如梦初醒，纷纷挣扎起身，齐声拜见：“弟子拜见楼主！”
蜀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狼藉广场，最后落在了渊的身上，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
她朱唇轻启，声音温润却不容置疑：“夜含，渊乃我楼中贵客，你怎可如此无礼，大打出手？”
夜含长老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急声道：“楼主明鉴！非是夜含无礼，是此子……是渊！”
“他亲口承认，在妄林海，悍然镇杀了古度！古度乃我楼核心弟子，更是……更是真神血脉！”
“此事岂能就此作罢？若不给个交代，如何服众？那边又当如何说的过去？”
蜀锦目光转向渊，见他只是默然站立，手持战枪，并无辩解之意。
她闭上眼，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似有为难：“此事……”
然而，她的话未说尽。
轰！
一股比之夜含，更加霸道的恐怖气息，猛然从圣楼深处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圣楼！
在这股气息下，整个圣楼，都发出了莹润宝光！
一道身影，降临在广场上空。
来人是一名面容古朴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长袍，周身没有任何灵光闪耀，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俯瞰众生的无上气度。
在他身后，一株与古度同源，却更加庞大凝实，枝头道果璀璨的道树法相，顶天立地！
感受到这股气息，渊瞳孔骤缩，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战枪。
此人的气势之盛，绝对是他目前所见过的，除老师封烛、小白以及各教教主之外，最为强横的生灵！
其修为，恐怕已经……
“古杰……他果然还是来了。”洛阳红看到此人，秀眉紧蹙，眼中闪过担忧。
古度是古杰最为得意的弟子，更是其嫡系血脉，血脉至亲陨落，他岂能善罢甘休？
古杰踏空而立，目光锐利，直接刺向蜀锦。
其声音低沉，带着怒意：“楼主！此事如何？难不成，你要包庇此子，那度儿，便是白白葬送了性命？！”
他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质问，显然怒到了极点。
他原本在观察，以为夜含出手，足以镇杀此獠，却万万没料到，竟会是那个渊！
如此一来，事情便变得棘手起来，但此仇，已是不共戴天！
即便面对楼主，面对渊背后的神尊，今日他也必须讨个说法！
“若不给我一个交待！”古杰踏前一步，身后的道树法相轰鸣作响，整片天地的法则都随之共振，杀意凛然。
“即便今日过后，葬身于那神尊之手，也势必将此子……镇杀当场，以祭度儿在天之灵！”
见到古杰态度如此强硬，原本还想斡旋几句的蜀锦，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心中暗叹，她原本打算借夜含之手稍稍惩戒渊的莽撞，再出面调和，既全了规矩，也算给了渊一个教训，让他承情。
但现如今，在如此血仇和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她身为楼主，也无法公然徇私。
“师尊……”洛阳红看向蜀锦，眸中焦急，低声唤道。
下方，弟子们更是窃窃私语，声音中满是对渊处境的看衰。
“是古杰长老！他竟然出关了！”
“古度师兄可是古杰长老的嫡系血脉，极其宠爱！”
“而且古杰长老早已踏入真神境数载，修为逆天！”
“是啊，即便那渊再强，背后有神尊撑腰，可古杰长老盛怒之下，若铁了心要杀他，恐怕楼主也拦不住！”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感受到古杰那如同实质的恐怖杀意，渊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腾的气血强行压下。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
渊看向空中那尊神只的身影，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决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想怎样？”
古杰闻言，怒极反笑：“我想怎样？哈哈哈！小子，你还问我想怎样？！”
他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手指缓缓抬起，指向渊。
“我要你……以命偿命！”
话音未落，古杰那根抬起的手指，对着渊，隔空按去！
这一刻，真神一怒，天地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