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长空。
那一瞬间，山道上仿佛有千百道剑气交织成网，自四面八方斩向凉亭外那道黑衣身影。四大宗门长老联手催动天地灵气，引动昆仑山万载寒气，凝聚成一道横贯山脊的剑罡，宛如天河倒悬，直劈王贤头顶！
然而，就在这毁灭一击即将落下之际??
王贤动了。
他并未拔剑，也未闪避，只是轻轻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同抚过琴弦。
“嗡??”
一声轻鸣响彻天地。
那漫天剑气竟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所束缚。紧接着，风中那些原本随风飘舞的细碎雪花，忽然静止不动，每一粒都泛起微弱金光，宛如星辰点缀于夜幕。
符意复苏。
不是一道符，而是数百道、上千道！皆是先前王贤以灵力悄然布下的隐秘符纹，在此刻被尽数激活。它们藏于山石之间、融于风雪之中、潜伏在每一步台阶之下，如今随着他一指轻划，尽数苏醒！
“这是……”
山上观战的东方霓裳瞳孔骤缩，“他早就在整条山道上刻下了符阵？！”
老道士轻叹一声：“不止是符阵，那是‘无痕剑符’，以符化剑，以风为鞘。传说中唯有通晓天地至理者，方能书写。没想到这小子，竟已参透此道。”
话音未落，只见漫天雪花猛然旋转，化作一道巨大的螺旋风暴，将扑来的剑气尽数吞噬。而那些曾隐藏于风中的线条，此刻纷纷浮现，竟与雪花融为一体，凝成一柄柄透明无影的灵剑！
“无痕之剑，听我号令??斩！”
王贤一声低喝，双目陡然睁开，眸中似有雷霆炸裂。
刹那间，千百道无痕剑齐发，自虚空中刺出，无声无息却凌厉至极。它们不走直线，不循常理，或从脚下破土而出，或从背后绕行袭杀，或借风势贴地疾掠，或藏于对手剑光阴影之中突兀穿心！
“噗！”
“啊??！”
“我的剑！”
惨叫声接连响起。
最先冲在前方的数十名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一缕血线缓缓浮现，随即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倒雪地。更有数人手中灵剑毫无征兆地崩裂，碎片飞溅，映着月光竟如泪珠般凄美。
四大长老脸色大变。
“退！快退！”玄天宗天忧长老怒吼，手中长剑横扫，勉强挡住三道无痕剑，却仍被一道从耳侧穿过的剑气削去半边眉毛，鲜血直流。
“该死！这些剑怎么会自己动？！”百花谷破军怒吼，周身剑气狂舞，可无论他如何挥剑格挡，总有那么一两道剑气绕开防御，逼得他连连后退。
唯有昆仑剑宗无明长老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这是符道与剑道的融合……他把整个山道变成了他的剑域！”
“剑域？”天圣宗白离冷笑，“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我们四人联手，难道还杀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说罢，四人同时踏前一步，体内灵力疯狂涌动，各自祭出本命灵剑，遥遥指向王贤。
霎时间，四股浩瀚气息冲天而起，汇聚成一股滔天威压，竟将漫天风雪硬生生逼退数十丈！山道两侧积雪轰然炸裂，露出下方坚硬岩层。
“四象合杀??诛魔剑阵！”
四声齐喝，响彻云霄。
四柄灵剑凌空交叠，形成一座旋转的剑阵牢笼，封锁八方退路。剑阵中央，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剑芒凝聚成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劈王贤天灵！
这一击，足以斩灭元婴！
凉亭内，李大路眉头紧锁，正欲出手，却被柳仙儿一把拉住。
“哥哥……能赢。”小姑娘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她体内的回春丹药力尚未完全炼化，可此刻竟能清晰感知到王贤的气息??那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节奏，更像是……某种规则本身在呼吸。
果然。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避之不及的一击，王贤只是微微抬头，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终于肯认真了？”
下一瞬，他左手缓缓举起，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可知，为何我选择在此设阵？”
声音不大，却穿透剑鸣，清晰传入每一位修士耳中。
“因为这里，是我第一次写下平安符的地方。”
“也是你们，亲手将灵剑送上石壁的位置。”
“更是……你们心中恐惧滋生之处。”
话音落下，整条山道突然震颤起来。
不只是山道，连对面百丈高的石壁也开始发出低沉嗡鸣。那一柄柄插在上面、早已化为平安符笔画的灵剑，此刻竟齐齐震颤，剑身轻鸣，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不好！”无明长老失声惊呼，“他在借用那些灵剑的力量！”
太迟了。
王贤五指猛然收紧，如同握住了整座昆仑山的脉搏。
“借剑??千山共鸣！”
轰！！！
一声巨响，石壁之上，近百柄灵剑同时拔地而起，撕裂岩石，破空而来！它们不再属于任何人，也不再是单纯的兵器，而是化作了符意的一部分，融入风雪，汇入王贤的无痕剑阵！
百剑归流，万符合一！
那一瞬，王贤的身影仿佛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由符文与剑光交织而成的巨人虚影，屹立于风雪之中，手持一柄由无数细线编织而成的透明巨剑，轻轻一挥??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极细的银线，划破长空。
但凡是被这条银线扫过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在瞬间僵直，随后身体缓缓裂开，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从中剖开，却不流血，不死即废。
四象诛魔剑阵，在触及银线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消融。
四大长老齐齐喷血，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雪地之中，生死不知。
二百修士，只剩不到三十人尚能站立，其余皆或死或伤，横七竖八躺满山道。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风雪重新落下，掩盖了血腥气息，却掩不住那一道孤傲身影所带来的震慑。
王贤缓缓收剑，黑衣猎猎，胡须飘动，目光扫过残存之人，淡淡道：“现在，谁还想接我一剑？”
无人应答。
有人颤抖着掏出钱袋，扔下金币便转身逃窜；有人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更有人直接昏厥过去，精神崩溃。
王贤不再理会，转身走入凉亭，重新点燃火盆，取出紫金葫芦又倒了一杯灵酒，轻啜一口，望着远处雪山出神。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未降临。
……
剑宗金殿。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十二楼中，六大门派长老齐聚，人人面色阴沉。方才那一战虽远在半山，但他们皆以神识窥探，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子……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南宫芷兰喃喃道，“他是怪物。”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尽全力。”东方素玉冷冷开口，“刚才那一击，最多只用了七分力。若他真想杀人，山上这些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那怎么办？”天圣宗掌门急道，“难道任由他在山门口打劫？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耻笑？”
“耻笑？”老道士忽然出现在殿门口，负手而立，目光如电，“你们以为，今日之后还有几人敢笑他？那一道平安符，已然成为禁忌。谁若靠近，便是挑衅。谁若反抗，便是送死。”
“那你待如何？”东方飞鸿冷声质问。
老道士淡淡一笑：“等。”
“等什么？”
“等他上山。”老道士缓缓道，“等他来见我这个师父最后一面。”
众人闻言一怔。
随即，一股莫名悲凉涌上心头。
他们这才意识到??王贤此举，并非为了羞辱，也不是单纯报复，而是……告别。
“他要走了。”东凰漱玉轻声道，眼中泛起水光。
“不只是离开剑宗。”老道士望向天际，“是离开这个世界。”
殿内一片沉默。
良久，南宫飞烟低语：“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因为他知道，没人能拦住一个即将飞升的人。”
“飞升？”有人不信，“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达到那种境界？”
“你们忘了么？”澹台小雪走进大殿，声音清冷，“当年他在雪地里写的第一道符，就是平安符。而现在，他用天下英雄的灵剑，在昆仑山上写下了一道更大的平安符??护的不是一人一家，而是这片天地的秩序。”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一场渡劫。”
“而这场劫，名为人心。”
……
夜深。
凉亭外，风雪渐歇。
十八颗回春丹已被王贤分别送出，除留给师兄与柳仙儿外，其余皆由李大路亲自送往山上，交予唐青玉等人手中。每人一颗，不多不少。
唐十三服下后，只觉浑身经脉如春泉流淌，肌肤光泽焕发，连眼角细纹都在缓缓消退。
“这哪是回春丹，分明是驻颜仙药！”她惊呼。
花满天则感受到体内灵力暴涨，隐隐触及瓶颈边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唯有柳飘飘抱着妹妹柳仙儿，又哭又笑：“你这丫头，怎么一口气吞了两颗？！”
原来李大路心疼妹妹，暗中多给了一颗，助她彻底稳固根基。
此时的凉亭，只剩下王贤一人独坐。
他望着药鼎，轻轻抚摸着那条还在沉睡的小青龙，低声道：“你也该休息了，明天……我就要带你去看真正的九天。”
忽然，山道上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却坚定无比。
王贤抬头，看见一名白衣女子踏雪而来，眉目如画，气质出尘。
是南宫飞烟。
“你来了。”王贤并不意外。
“嗯。”她走到凉亭外，没有进去，只是静静看着他，“他们都说你要走，是真的吗？”
“真的。”王贤点头，“这方天地，已容不下我。”
“为什么？”她问，“是因为力量太强？还是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王贤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曾在擂台上对你说过的话吗？”
南宫飞烟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那是金陵城外的擂台赛，少年王贤击败群雄后，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她说：“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片江湖，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她当时不信。
如今，他做到了。
“所以，你是回来告别的？”她声音微颤。
“也是来兑现承诺。”王贤站起身，走向她，“我说过，若有朝一日我能踏上巅峰，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你。”
南宫飞烟眼眶一热。
但她很快收敛情绪，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上前：“这是我娘留下的东西，据说能护魂安神。你带在身上，或许……能在飞升时少受些苦。”
王贤没有推辞，接过玉佩，郑重收入袖中。
“谢谢你。”他说得很轻，却很真。
南宫飞烟转身欲走，却又停下。
“王贤。”
“嗯？”
“如果你还能回来……记得来找我。”
说完，她踏雪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王贤伫立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回到凉亭，取出纸笔，写下一封信：
> “师尊：
> 弟子不孝，未能亲拜膝前，便要远行。
> 昆仑待我如家，您授我以道，教我以德，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 山门前那一道平安符，请您代为守护。它不只是符，更是一份约定??愿天下修士，少争杀戮，多修本心。
> 若有缘再见，徒儿当携九天真露，为您酿一杯长生酒。
> ??贤叩首”
写罢，他将信放在桌上，又留下一瓶丹药，名为“凝神固元”，专为年迈修士延寿所用。
翌日清晨。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昆仑山顶，忽现异象。
一道虹桥自九天垂落，贯穿云海，直抵半山凉亭。
王贤立于亭中，黑衣化回白衣，胡须尽褪，恢复翩翩公子模样。肩上小青龙腾空而起，化作百丈巨龙，仰天长啸。
“走吧。”他轻声道，“该去见见盘龙神剑了。”
话音落下，足尖一点，身形腾空，乘龙而去。
身后，整条山道上的法阵悄然消散，石壁上的平安符金光流转，久久不熄。
而那枚玉佩，则静静躺在凉亭角落，在晨光中泛着温柔光泽。
多年后，世人传言：
昆仑有少年，曾于风雪中执剑写符，借百剑成阵，镇压群雄。
其名王贤，乘龙飞升，再无踪迹。
唯余一道平安符，千年不灭，护佑一方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