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叶栀停止了揉眼的举动，转头，不解地问。

    叶栀手边那根被搁置的纸烟，升起了烟雾。烟雾飞散到两人之间，像一层阻隔。烟雾左右，两种态度。

    “你所熟悉的那个嫕嫕，已经死了。”肖訇没有看叶栀，低头，深吸了一口纸烟。

    这次烟雾过肺，肖訇急促地咳嗽起来。口水鼻涕，都咳了出来。有些还成了丝儿，挂在脸上，甚为狼狈。

    肖訇身后的“洢”，见状上前，伸出红袖，温柔地替他擦拭掉了脸上的污渍。

    “妖女？！”叶栀看见了“洢”，差点从幔椅上蹦跳而起。“恐惧之式”的交换仪式里，叶栀见过残缺不堪的“洢”。

    “她是我设计出来的机关造物，唯一一件堪称完美的机关造物。你可以称呼她为‘洢’。”肖訇首次向叶栀介绍“洢”。

    “她剜走了我的心！这是你的命令？”叶栀用手臂挥散掉了面前的碍眼烟雾，生气地问道。

    “算是我的默许！”肖訇没有为“洢”的过去行为所辩解。他做事，从来不需什么辩解。

    那些想要得到辩解理由的生灵，全成了肖府禁地之中的实验品。

    “好！这事我不追究！现在我只想请求你出手解救嫕嫕！”叶栀强忍下心头怒火，硬着脸向肖訇请求道。

    如今他有求于人，不得不揭过某些过往恩怨。

    “我劝你还是打消解救念头。嫕嫕已经迎来了她的因果结局。你我皆不能扭转这个结局。”肖訇把烟头埋进嵌玉琉璃盏中，转手又点燃第二根纸烟，不吸，只是沉默地看着烟雾的升散轨迹。

    “狗屁因果！住持不是对我说过，我有某种不可知的能力，自能破解嫕嫕的早夭结局吗？”叶栀还记得百廛所里的那一番谈话。住持也与他讲过破解小萝莉之早夭结局的方法。

    “住持欺骗了你。你身上并没有那种破解因果的不可知能力。实际上，住持欺骗了你许多事。嫕嫕结局之破解方法，三大执行工具之死，雏菊降世之经历，法华寺住持身份之来历。这些都是虚假的事件。”肖訇向叶栀陈述出事实。

    百廛所发生过的谈话内容，肖訇全部知晓。他是住持之布局的得力助手，自然要全程参与到整个布局过程，以便开展一系列的计划工作。百廛所的谈话，本身就是这场大局里所要实施出的关键性环节之一。

    “住持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栀突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不欺骗你的话，我和住持怎能顺利地展开接下来的一系列关键性环节。”肖訇深嘬一口纸烟，又悠悠吐出。浓烈的烟雾，再次横亘在了这两人的中间。

    叶栀从烟雾里，依稀又看见了，肖訇眼底，暗藏着的欲求不满、十恶不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栀收回了视线。他还是不能勇敢地直视肖訇的眼睛。

    “我的任务已经快完成了！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与你。叶栀，你确定要听这些事件背后的真相吗？”肖訇偏转了下头颅，望向贵宾席下方的万人竞技台，思虑几秒后，抬头，边吸纸烟，边开口询问道。

    “为何你要征求我的意见？”叶栀托起下巴，沉默几秒后，开口询问道。

    “我怕你接受不了事件的真相。”一阵咳嗽后，肖訇开口道。

    今天是肖訇的第一回过肺吸烟。他于难受之中，生了几分变态般的愉悦。

    庆州的故事终于要结束了。肖訇这只极恶之鬼，也要从命运束缚中解放了。怎能不愉悦？

    “知道吗？我降世之前的一生，都在被迫面对事实的真相。我想，我的心理承受力，已经被磨练得够强大了。它足以承受你所说的那个事件真相。”

    叶栀讨厌肖訇说出“事件的真相”这种字眼。这种字眼，会勾起某些不该涌现的情感。

    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也是叶栀首次向庆州人，主动吐露自己是降世者的身份。叶栀清楚，肖訇能够理解自己的这句话。因为肖訇从住持那里，差不多知晓了自己的全部身份。

    说完话的叶栀，从金刻茶几边抽出一支纸烟，划起火柴，点燃，面无表情地吸足了一大口。

    烟雾过肺，引发严重的生理排斥。叶栀强咬着牙，拒绝咳嗽。血丝从他的眼窝中突出。他仍是坚持，不肯吐烟。

    这家伙在用一种痛苦，抑制另一种，正慢慢浮现上来的，更加强大的痛苦。

    “你心有不甘，又能怎样？”肖訇嘲讽地批言道。

    “可以开始了吗？”叶栀还是吐出了那口烟雾。因为他必须要说话，说话就要吐气。

    残酷的事实，打破了叶栀的固执。但叶栀的另一种痛苦，被肖訇的话语压制了下去。

    “庆州的故事，始自于六十年前。六十年前，由于某种未知的缘故，或许是你的那段未完结之因果的的牵引，旧世里的两大执行工具‘弑’与‘逆’，降临到了庆州城内。它们降世的目的，是为了帮你解决那段未完结的旧世因果。

    由于你在旧世里，收回了你赐予给‘逆’的那一部分本源之力，所以，降世后的‘逆’，自失去了它的思想意识，成为了一具空有肉壳的神之躯壳。仅剩自己降世成功的‘弑’，悲伤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它没有时间为它的兄弟哀悼流泪。因为你要降世了。

    两大执行工具降世之后，接下来就会是你与雏菊。一旦你们降世，并顺利会面后，你会出于感性思想的影响，修改旧世因果，使之永续。那么，弑就担心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去完结因果，也将永远没有机会去完成你所赋予它的任务——帮自己的造世主成功离世。

    弑的担心，不无道理。或许，你降世成功后，所要进行的第二事情，就是亲手摧毁它。这是你在旧世里许下的约定。

    弑不怕死，也不怕被你给亲手毁灭。对它那样的执行工具而言，能消亡于造物主里的手里，是种莫大的荣耀。但弑也害怕，自己在被毁灭之前，无法完成你所赋予给它的任务。

    执行工具最害怕的事情，便是在消亡之前，无法完美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任务。为此，弑必须提前布局，以使自己在被毁灭之前。完成“终结因果”之目的，以及“助神离世”之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