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孟程朱背后爬上高空，院子里的薄薄积雪维持在0.5厘米的高度。

    月光映照下，像一层毛茸茸的地毯。

    无论山上下多大的雪，积雪只会在这个程度——为维持特定的季节性景观。

    每一寸土地都铺设了独立式地暖，保证住在这儿的主人，除了看雪景，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寒冷。

    银白色绸缎的映衬下，孟程朱的脸格外黑：“我把你们推上这个位置，不是因为我善良。”

    废话，舒空暗道，因为你觉得女人好拿捏。

    抬头，她噙满笑意：“我懂得的，孟叔。新大陆新闻局，从此唯您马首是瞻。”

    孟程朱满意点头：“那么为交换舒然的安全，鬼市从此并入我手下，由我直接管辖。”

    “您开心就好。”

    自汉朝以来，历代男王都仰赖正式的官僚机构协助自己统治天下。

    然而任何机构当它走上正轨，逐渐运作自如，便会自成体系，独立于王权之外。

    男王们为避免官僚违背牠的旨意，会借由非正式管道介入，确保牠的权威和利益。

    最开始有所谓三公九卿，时间久了会另外开设尚书。

    再久一点，连尚书都无法获得信任，就会另寻秘书，开设中书令。

    相互牵制，才让男王们高枕无忧。

    前段时间的鬼市，便充当了古代「中书令」的职责。

    不过孟程朱这种人，不会允许同性别雄人势力大过自己，更不可能允许女人这样。

    他会想尽办法削弱女性力量，一箭多雕，始终保持女性只有那一点点的、可随时被剥夺的势力。

    舒妄上任新闻局，鬼市就不可能再由女性管理，舒然更会因戚砚被连累。

    舒家也只能明哲保身，缩进龟壳，以待后日。

    怕是孟程朱还要找舒家要点什么东西。

    舒空透过落地窗，望向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山头。

    舒家就在那个山头上。

    这段时间，舒然被限制行动，整天与舒毅待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想来比她更难受。

    她耳中响起舒然常常念叨的一句话：“人取小，我取大；人近视，我远视。攻城易，攻心难。”

    暂时的退让，只为后来有更大的回报。

    例如......

    舒空的眼睛落到孟程朱的那盏茶上：“孟叔，这茶香很浓，是雪水泡的么？”

    “呵，”孟程朱不屑一笑，“小姑娘鼻子挺灵巧，不过不是雪水，是水库的水。

    最近海水那个事，谁还敢喝雪水。不过除了海洋，其它地方生态倒是渐渐恢复繁茂。

    最近这水质尤其清甜，用来泡茶最好不过，香气隔着几米都闻得到。”

    他装作才想起的样子问，“你要来点吗？”

    舒空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喝点普通水就行，这水太好，我喝不惯。”

    她心中嘀咕，也不知吕娥姁怎么做到的，每日水质检查竟然没发现。

    日复一日，这里的雄人活不了多久了。

    舒空就这样在孟家住下来，对外只说，她病了，需要调养。

    孟家面积很大，占满山头，还有高精尖武器保护，插翅难飞。

    舒空闲来无事，整天蹲在书房，有一本《阁楼上的疯女人》，她觉得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好在孟程朱没有限制她在孟家的活动。

    她每日坚持锻炼，围着孟家跑十公里，有氧结束就在房间做无氧。

    留在鬼市的舒家徒子见她迟迟未归，心中担忧，又见孟家军开始驻扎鬼市，更是心凉不已。

    试图联系舒妄求救，每次都被告知，她正在进行入岗后的封闭式训练。

    一股阴霾笼罩在鬼市上空。

    没曾想，这回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是普通底层女性。

    她们有条不紊地进行对外交涉，尽力弄清楚孟家军来的原因，以及鬼市未来动向。

    她们没有心理负担，不会像舒家徒子那样好面子。

    同时，竟还专门分派一批人，去安慰陪伴舒家人。

    舒奴已经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依靠其她女性帮忙进行日常生活。

    鬼市的女人们告诉自己的女儿：“有时候大人也会很脆弱，甚至比你们脆弱噢。

    看到心情不好的姥姥、姐姐或是大姨，就上去陪她们玩。

    如果不想做，那就远远看着，给妈妈联系，妈妈去处理。”

    鬼市有许许多多的“女儿”，最大的都42岁了。

    她们选择成为鬼市子民那天，才重新拥有了不阍的权力。

    只是后来舒家自顾不暇，鬼市被迫接纳雄人，才造成女男共处的画面。

    不过，她们只要不想，就无人敢在舒空管制下逼迫她们结阍。

    大大小小的姑娘们自发组成「鬼市防卫队」，分时段在鬼市巡逻。

    年纪小的专门在驻扎的司队面前晃悠，吸引牠们的注意，放松牠们的警惕。

    年纪稍大的，逻辑思维完善的，想办法离开鬼市去找舒妄。

    剩下的人，该开采开采，该开炉开炉。

    她们对司队说：“我们不出去，但鬼市这么多人需要吃饭，我们自己出资重新把钢厂运作起来。”

    司队雄人不置可否，只要她们不在自己眼皮下闹出事，也无所谓了。

    “长官，可以派几个人来钢厂帮忙吗？”有女人提出要求。

    男队长回头扫一眼战友，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拒绝”二字。

    他面无表情回绝：“我们不能擅离职守。”

    说得好听，其实钢厂“不吉利”这事儿，已经在司队中传开了。

    又说鬼市名儿取的不好，现在又全是女人，阴气重。

    甚至还有雄人说，这下想找男夫都没人愿意来鬼市咯，让她们后悔去吧。

    女人们听说后，第一反应是怎样利用这个舆论。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牠们试图用自己那大肠似的大脑，理解女人的想法和行为。

    被拒绝后的女人并不气馁，又问：“那不让你们来钢厂帮忙，能帮忙运输么？

    你们只负责拉出去，与百货公司的人对接，利润分你们三成。”

    男队长面上开始出现裂纹：“我们有工作要做，没时间帮你们做这做那。”

    “不用你们帮，就是你们交接班时，顺带着运出去就成，呵呵。”

    女人脸上挂着淳朴的笑，看不出问题。

    “你们都是为民众服务的，咱也不白让你们帮忙。我们也是想填饱肚子，不能坐吃山空。

    你们也不想鬼市再出事吧，我家孩子还那么小，真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