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不是我们不想离开。山间自由,比组成什么战队都好。”周莲又道。
    这次其她灵体没再说话,她们定定望着那一溜盒子。
    火山和陨石则好奇观察四周,这里有许许多多墓碑,倒像是村子长在乱葬岗上。
    墓碑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被雷劈过,上头有许多焦黑痕迹,看起来格外陈旧久远。
    其实少数几个能看清字的碑上,写的时间都在三十——五十年前左右。
    “小莲,姐得去了,一辈子都在村子里,没见过外头。成鬼了还绑架自己,那才真是傻。”
    一女人拍拍周莲的肩,“姐谢谢你带我们反抗。不过也劝你,不要把晓娥绑在身边,她有大好前程的。”
    晓娥紧紧吸附周莲,摇晃手臂:“娘,你去哪我就去哪,不离开你。”
    周莲抿唇,握拳把晓娥弹开,狠心切断两人间的连接。
    她背过身去,声音沉闷:“别叫我娘,我又不是你亲娘!”
    晓娥止住哭声,抽噎着僵在原地。
    她年纪虽小,也懂尴尬,尤其在同龄人面前,被自己的“娘”这样对待。
    一位大姐和大姨吸附住晓娥的手:“走吧娥,你娘她有执念放不下。”
    晓娥摆动身躯,可惜她太小,挣脱不开她们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星石盒。
    大姐对陨石说:“孩子还小,对新环境害怕,你们别介意。”
    说着把晓娥推上前。
    火山回头,就看到树荫下,周莲抖动的背影比微风摇晃的枝丫晃动幅度都大。
    她走过去,稍稍抬头:“阿姨,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留下她,我们不是非要带她走的。”
    周莲比十岁的火山高不了一点。
    她偏头,用眼角余光看火山:“你不懂。”
    “阿姨,你们大人都不喜欢直视小孩的眼睛吗?我有啥不懂的,总不是‘为她好’那套。
    可是你们大人不能一厢情愿呀,要她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远处星石盒前,其她人都已经安心躺进盒子里,只有大姐牵着的晓娥。
    “别犹豫了娥,去吧。”
    晓娥依依不舍地回头,巴望着周莲能挽留自己。
    陨石见状,“啪”一声把属于晓娥的盒子关上了。
    她对大姐说:“你先进你的盒子。”
    又对上晓娥那双哀伤的眼睛,“不想来就不来,不要压抑自己的想法呀。”
    晓娥懵懂抬头。
    “你明明舍不得你娘。”
    “可是......可是......”
    “可是她不让你留下?你非要留下,她又能怎样咧?难不成吃了你啊?
    你是灵体哎,刚刚亲手杀了几个欺负你的小雄人,难道就因为你娘赶你,你就不敢面对自己的感受了?
    流星说过,作为人,一定要诚实对待别人,更要坦诚面对自己。
    你不想走就告诉她不想,她赶你你就跟在她身后,你又不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你个小孩懂什么!”周莲忍不住大喊。
    “比你懂!你连为什么赶走孩子都不敢说,我比你勇敢!”
    陨石怒目而视,她翻了个白眼,将所有星石盒收进背包。
    周莲慌了,飘过来试图捞起盒子,但她什么也抓不住,手指还因碰到盒子,消散了一根。
    她崩溃蹲下,抱住头:“这孩子真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孩子,她是我从牠们手里救下的!
    我还有很多事,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妹妹,我走了她要是来会找不到我的!
    晓娥要是不跟你们走,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她!
    周家村还有别的男鬼,牠们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正准备突袭,要是出什么意外晓娥就没了!”
    火山四下张望,指着那些安静伫立的墓碑:“你说的是这些人吗?”
    这个山坳坳,曾是一个村落,姓周,听说祖上是周武王的后代。
    原本姓武,因一些不可知的原因,为活下来才改的周姓。
    天长日久的,村子被外来雄人占领。
    村民为生计,做的是丧葬工作,到了现代,改为殡葬。
    后来土地被征收,她们只能将坟墓葬在自家门口,形成了如今的样子。
    周家村到了现代,已经跟普通农村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轻女重男的,不知死了多少女孩。
    专做殡葬的地方,却连坟堆都不给那些女孩弄一座。
    周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生下来的,她不被期待,成长过程中才总是充满忧虑。
    母亲后来又生了个妹妹,父亲丢了两次,周莲捡了两次。
    妹妹五岁时,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叫周绪。
    妹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一点即通。
    周莲每日上山捡菌子,拾柴火,就是为了多贴补家用,好让妹妹能平安长大,不再被丢。
    村子里都笑她们家“绝后”,所以周绪从小就被母亲当男孩养。
    父亲整日醉酒,跟那些统一出厂设置的雄人一个样,醉了就打妇人孩子。
    有一日牠又这样。
    那天刚好家中有一单火化的工作。
    周莲气不过,趁父亲睡着,将他抬进火化炉了。
    这一幕被年幼的周绪看到了。
    她没有尖叫,更没有出卖姐姐。
    她只是更努力学习拼尸体,缝合伤口,化死人妆,她要接下家中业务。
    但周莲却开始躲着妹妹。
    十七岁的周绪已经懂事了,她懂姐姐是怕给她不好的影响,成日里没事就黏着姐姐。
    结果某日从火化房出来,听母亲说,她姐家人了。
    家给村东的一个光棍,彩礼给了许多,能让周绪上大学了。
    周绪怒不可遏,指着母亲骂:“你不配做我们娘!”
    母亲面色麻木地数钱:“儿子,你能上大学了,不高兴吗?”
    “呸,我是女的,不是你的什么儿子!把钱给我,我把我姐赎回来!”
    从小周绪就被母父当男儿养,只有周莲一直在对她说:“你是女孩儿,不要相信牠们的话。”
    她娘把钱藏衣服里:“这是要给我儿子上大学的,不能给那个赔钱货!”
    这日,周绪终于做了跟周莲一样的事。
    她将娘打晕,把她扔进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火化炉中。
    而这件事,她筹谋了十年,从她亲眼看到姐姐解决那个男人时,她就准备这样做了。
    她拿着钱去找姐姐,胸口几乎要跑出血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