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达希尔，他是沙普，我们都是附近城邦中的工匠，而那个追逐我们的人……是入侵了我们城邦的异族。”
刚刚被帝皇龙救下的工匠感激道。
方鸿三人跨越时空而来，是为了解开景泰蓝祖师的心结。刚一出现在这片黄沙大地，就瞧见两人被追兵追捕。
“太可怜了你们……”景泰蓝之灵摇头叹息。
异族将所有工匠扣押成奴隶，反抗者被绑上沉重的锁链，生不如死，屈服者则被折断受阻，永远无法再从事制造工作。
“那么辛苦的话，不要继续做就好了。折断手足至少能活着，再坚持下去怕是连命都没有了，更何况，只凭你们两人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帝皇龙说的话相当无情。
“吾说的有哪里不对吗？”顶着景泰蓝幽怨的目光，帝皇龙看向方鸿。
“当然不对！”沙普喊道，“我是说，虽然你对我们有恩，也不能这么说我引以为傲的技术！众所周知，珐琅一物，以紫铜或金银作胎，是极坚硬极不可折的！而制作珐琅的我们，也是有骨气而不会屈服的！”
“珐琅！你们是制作珐琅的工匠！”景泰蓝之灵喊道。
“嗯，我们所在的城邦，便是以铜胎掐丝珐琅工艺而闻名于远近的。”达希尔点头。
景泰蓝之灵握紧手中的灯笼：“那你们城邦中一定有很多手艺高超的工匠吧……而他们却，却被……”
工艺承载着文明，工匠们在战争中反而更容易受到伤害。
“我一直以为，所谓工匠，只是坐在工房里钻研技艺，受人尊重……”景泰蓝之灵失落道。
“我能看一下你们的作品吗？”方鸿问道。
沙普犹豫着点头，拿出一个小瓶。
“大部分作品都被入侵者砸毁了，只剩下我当时做的一个小瓶，因为很小所以能随身携带。”
那是一个紫铜做胎的小瓶，虽然主体部分还未加图案，但瓶口处的掐丝足以可见制作者之用心。
帝皇龙看着小瓶陷入沉思。
这东西和龙族圣物这么像，但又不是同一个东西……
“为什么不说话，我们做的很糟糕吗？”达希尔心一沉。
“正相反。”帝皇龙摇头。
“此物胎形规整，掐丝部分转折顺滑，吾想象得出，它完成后将是一件珍品，而且，现在应该还没有硫酸液，可铜丝上并没有锈迹，你们挺用心，不错。”
沙普惊喜道：“真的吗？那我们可要将它完成，不能辜负它的期待啊。“
”作品都没砸没了，之前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景泰蓝之灵可惜道。
“小妹妹，不是这样的哦，老师曾经对我们说——即使器物本身消失，技艺也会承载着我们的信念，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我们不会纠结于可能发生的命运而遗弃自己的信念。只要我们还在，就会重新开始，并继续将技艺传承下去。”达希尔微笑着说道。
“即使我们不在了也没关系，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只要依旧有人不放弃，我们所珍视的珐琅技艺也不会消失。”
景泰蓝之灵沉默不语。
帝皇龙为他们指了条路，往北走，那里的大汗喜欢掐丝珐琅工艺。北方的贵族在纹样上偏爱龙纹，在颜色上偏爱黄色。
景泰蓝之灵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继续往前走，你才能得出答案。”方鸿率先向前走。
第二个心结所在之处，是间小工坊，老板姓贺，手艺极好。
“哎哟，承蒙大人夸奖，大人肯来参观，真令我们工坊蓬荜生辉——阿郎。把你正在做的东西拿过来，给大人看！”
贺老板大声喊道。
徒弟阿郎拿出自己刚开始点蓝的盘子。
“你个臭小子！”贺老板一巴掌拍在阿郎脑门上。
“酸洗之后刷干净了吗就点蓝，胎上不洁，肯定崩蓝，到时候这盘子就废了！去去去，赶紧返工一下。”
呵斥完徒弟，贺老板谄媚地看着面前的官员。
“贺老板太严厉了。学徒们年纪小，有些考虑不周到的地方也很正常，还要慢慢教导才是。”官员似笑非笑。
“哎，大人教训的是，我这性子是急躁了些，让大人见笑，我掌嘴。”啪啪啪！贺老板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不过，也多亏了贺老板认真负责。”
官员听到清脆的响声，才继续说话：“要是大家都像贺老板这样，我们这些负责采买的人就省心喽。”
贺老板佝偻着身子，与官员套近乎，向工坊深处走去。
门口看完了全程的帝皇龙和景泰蓝之灵，早已怒火中烧。
“什么人呀这是，对大官极尽缝迎，对手下学徒，却横眉立目，张口就骂挥手就打！再看下去，师祖怕是要对尘世更加失望，更不想回来了，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走！”
景泰蓝之力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要先给他点教训才行！你们说，我们是把他装进麻袋蒙头一打，还是扮成古董怨灵吓他个三魂出窍？”
“冷静！”方鸿拉住景泰蓝之灵，“再看看。”
时间一下子跳到晚上。
贺老板在灯火下抚摸着徒弟阿郎做的盘子。
“阿郎是个有灵气的好孩子啊，看看这漂亮的小盘子，点蓝后釉料与铜丝齐平，一点都没有溢出，配色也很有张力，比我当年做的好。”
贺老板叹息，器物做的好看，工匠也就是个卑微的工匠。
“对我们来说，能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成为御用工匠，为皇室制器。要是它们能被呈递到圣上面前，能被更多人看到，这样才不辜负我们日日夜夜的研习与努力。”
贺老板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不像白天那个严厉的师傅、谄媚的老板，而是一个凄苦的老人。
“小盘子啊小盘子。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那位友人，她虽然性格奇怪，但技艺十分高超……你身上的纹样也是她设计的……景泰二字包含着家和万事兴的寓意……希望你能替我保护工坊内的其他工匠……”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师祖吧。”景泰蓝之灵叹息，外面的世界和她想的不一样，外面的人和她想的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