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克拉伦斯篇

    火烧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以兽形态在红色的火焰里奔跑，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或许他已经被火焰吞噬了。

    克拉伦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时，听到有人说：

    【世界沉睡——】

    瞬间，一道耀目的光芒占据了克拉伦斯的视野。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视觉应该是被遮挡了，除了无瑕的白，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有人在说话，情绪激动，语无伦次，还带着一丝喜极而泣的泪意。

    克拉伦斯努力倾听，却听不到任何语句。但他知道除了说话的人，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只是安静地听着。

    片刻，他们安静了下来。

    ‘哗啦——哗啦——’

    克拉伦斯听到一阵锁链碰撞的响声。

    或许正是因为那些锁链，那个人走得非常缓慢，且正从他身前走过。

    “是巴塞洛缪……小姐……吗？”

    克拉伦斯开口，费了好大劲才颤着喉咙，叫出那个名字。

    锁链声倏然安静下来。

    克拉伦斯明显感觉到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一道带着疑惑的情绪，另一道是惊讶。

    “克拉伦斯先生，你……”

    有人惊讶地说。

    克拉伦斯听出来那个声音是——

    “卡修斯、魔导师。”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这样称呼是否恰当，但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克拉伦斯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巴塞洛缪小姐还好吗？”

    他只关心这个。

    卡修斯魔导师那头安静了几秒，像是在征询谁的意见。

    ‘哗啦——’

    又是一阵铁链声。

    有人碰了碰他的眼帘，遮挡在眼前的白瞬间晕开了。

    人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看到两个人站在面前，是卡修斯先生和巴塞洛谬小姐。

    像是，但又好像不是。

    眼前的两个人，与克拉伦斯印象中的模样只有十分之一的相似。

    他们身上有一股非人的气质。

    尤其是卡修斯先生身后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光芒的形状像翅膀。

    至于巴塞洛缪小姐。

    他看不清她的脸。

    克拉伦斯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

    他的目光分明正在望向巴塞洛缪小姐的脸，但是视线像是会绕开，他只能看到缠在巴塞洛缪小姐身上的、像蛇一样卷动的黑锁链，和破碎的灰色婚纱。

    “如你所见，她很好，”卡修斯恭敬地站在巴塞洛缪身后，声音是一贯的温柔，“但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个坏消息。

    克拉伦斯不理解话语的含义，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他有些着急，只能站在原地问：

    “我能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身后的光翼已经说明一切。”

    少女终于开口了。

    光翼？

    克拉伦斯忽然拿回了躯体的掌控权，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对金白光芒凝聚而成的翅膀出现在身后。

    先是右边，然后是左边。

    “这意味着你已经具备成为神侍的能力，克拉伦斯先生。”卡修斯感叹，“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毕竟除了神亲手创造出来的神侍，几乎没有人能够对神产生纯净的、毫无亵渎的爱意。

    “所以，选择吧——”

    少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似乎带着浅淡的笑。

    “成为神侍，和卡修斯一起修复神殿，或是回到人间，重新开始。”

    两个选择描述得非常简洁，但是克拉伦斯却福至心灵地接收到更多信息。

    克拉伦斯的脑海中出现两种画面——

    一边，是他所在的世界，圣托斯，瑙泽和提砾沙三个国度重新回归原来的模样。

    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现在梦结束了，所有人都醒来，回到原来的位置，恢复从前的生活。

    但是与她有关的记忆都被抹除了。

    抹除记忆，是的。

    对于神来说，这是一件简单的事。

    毕竟这是她创造的世界。

    另一边，则是一座被大火焚烧后变得破败的神殿。

    如果他选择成为神侍，就会和卡修斯一起永远待在神殿里。

    在那里，他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只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保持思念和孤独。

    可惜的是，无论哪一种，他都没办法再见到巴塞洛缪小姐了。

    克拉伦斯考虑了几秒，然后决定：

    “我选择前者，我愿意成为神侍。”

    修复神殿，这或许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如果事情发生了转机，巴塞洛缪小姐……噢，或许应该改变称呼了，神。

    万一神改变了主意重新回到神殿里呢……

    ‘哗啦——哗啦——’

    缠绕在少女身上的锁链忽然卷得更紧，像是催促。

    少女叹息了一声。

    【该醒了】

    克拉伦斯的脑海中响起她的声音。

    变成神侍后，克拉伦斯的脑海中忽然多了很多信息。

    他感觉到火焰将吞噬的一切重新吐了出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正在被重塑。

    所有人都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安静地闭着眼睛，站立着，像一个个被抽离思想的木偶人。

    再一眨眼。

    那些人都消失了，克拉伦斯的面前出现的被烧毁的神殿。

    而他也变成了稚嫩的孩童模样。

    “神走了。”

    他说出感受到的信息。

    “作为交换，恶魔释放了被囚禁的灵魂。”

    卑微和腼腆消失了，克拉伦斯的身上也多了一层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破坏了神的计划，卡修斯。”

    茶色的短卷发下，湛蓝的眼眸轻轻一眨，克拉伦斯转头看向身旁的、同样变成孩童模样的少年。

    “自私的你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能回到神殿……神还是太仁慈了。”

    克拉伦斯有些生气地说：

    “你的所作所为值得一切严厉的惩罚。”

    克拉伦斯口中‘自私的’、金发碧眼的卡修斯只是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只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神。”

    他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而是语气平缓地叹道：

    “如果我没有低估恶魔的卑劣，现在神就会出现在你和我之间，而不是去到地狱。”

    克拉伦斯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神……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但是从神以前抗拒的反应来看，如果神一直回不来……”卡修斯轻声地说，“梦境之神的位置可能会易主，或者消失。”

    “那我们能去……”

    克拉伦斯的话音戛然而止，‘地狱’两个字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去把神接回来吗？”

    “不能。”

    卡修斯知道克拉伦斯指的是哪里，但是面对新神侍的建议，他摇着头说：

    “那里和各个神殿并不互通，恶魔只能出现在某个由神创造的世界，也就是人间。”

    “几乎没有恶魔会选择到人间来，一旦出现在人间，他们就会变得很虚弱。”

    “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神要回来的话，只能靠她自己？”

    卡修斯点头。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少年不甘地摇头，“我不会放弃的。”

    光翼在身后出现，克拉伦斯转身，身影消失在破败的神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