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武信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武浊的大帐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榻前,然后缓缓地、慢慢地坐下,动作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
    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熟睡中的儿子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终究是要离开了,武信的心中满是无奈与不舍。
    往后的日子里,武浊将会失去父亲的庇护,就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幼鸟。
    要独自一人在西隋这片天空下支撑起整个局面,在这里生根发芽。
    他们之间往来消息也只能依靠书信传递,可这书信往来的过程将会十分漫长。
    在这来来往往传递书信的期间,说不定外界早已是岁月境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信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儿子诉说,那些充满着父爱、关切、期望的话语在他的心里翻涌着。
    可是他不想吵醒武浊,这些爱子心切的话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诉说。
    他缓缓地抬起手,像是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将手放在了武浊的头上,然后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
    “咳……”
    程咬金在帐外轻声咳嗽了一下。
    他心里着急啊,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可就要天亮了。
    到时候想走可就又得是一番别离,这样一来二去的,大家就都不用走了,那之前的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武信先是仔细地将被子给武浊盖好,又轻轻地往里边掖了掖,确保儿子不会着凉。
    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轻缓而沉稳。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金背乌龙刀上,那把刀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他轻轻拿起刀,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这把刀不一般,它是鱼俱罗送给他的。
    这么多年来,武信一直带着它南征北战,杀敌无数。
    在那数不清的战斗中,这把刀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的脑袋,沾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
    它就像是武信的一位忠实伙伴,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个生死时刻。
    而今日,武信决定将这把饱含着诸多回忆的刀送给武浊,好让儿子留个念想。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榻上熟睡的武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听着帐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肩膀忍不住微微抖动着。
    嘴唇也轻轻颤抖,紧接着,轻声抽泣起来。
    西隋与东都之间相隔甚远,这一来一回所耗费的时间极多。
    这一分别,他与家人可能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尽管这里还有隋朝的将士们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大家同生死、共患难。
    但是这种情谊终究没有夹杂着血脉相连的亲情那般深厚、浓烈。
    武浊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缓缓从榻上起身。
    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伤,脚步沉重地朝着东都的方向缓缓跪下。
    “父亲,母亲。从此天各一方,儿再也不能侍奉您左右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家人深深的思念和离别的痛苦。
    那声音在寂静的大帐里回荡着,仿佛是一首诉说着哀伤的悲歌。
    三叩首过后,武浊缓缓抬起头来,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脸色顿时一黑。
    心里忍不住暗自咒骂道:“奶奶的,这叩首的方向正好是大帐门,程怀默这小子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他只觉得一阵尴尬和恼怒,毕竟这是自己极为私密和庄重的告别时刻,却被程怀默看了个正着。
    “嘿嘿,王爷,俺也是刚到。”
    程怀默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确实没有接受武浊的这三拜,毕竟他心里也明白这三拜的分量。
    “你最好是。”
    武浊没好气地说道,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袖口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哭泣,以后再也不会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西隋的天子了,作为天子,就应当有天子的威严,又岂能轻易哭泣?
    这不仅是对自己身份的要求,更是一种责任和担当的体现。
    “俺家老头也走了,不过什么都没留。
    还是老王爷对您好,将自己最为喜欢的宝刀留下了。”
    程怀默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金背乌龙刀上,眼中带着些许羡慕,开口缓缓说道。
    这让他不禁想起自己与程咬金之间的父子情,虽然程咬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但那份亲情依然在心中沉甸甸的。
    “从今往后,在西隋你我最为亲近,往后的日子可就要靠着你帮衬我了。”
    武浊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拿起金背乌龙刀。
    这把刀对他来说着实不轻,他双手紧握刀柄,能感受到刀身传来的沉甸甸的重量。
    曾经,他的父亲武信用这把刀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那是何等的英勇无畏。
    如今,这把刀传到了他的手上,这对武浊而言,不仅仅是一件兵器的传承,更是一种责任与使命的传递。
    他定要带着这把刀,去见证一个王朝的兴起,让西隋在他的带领下走向繁荣昌盛。
    “那臣是否该称呼您一声陛下了?”
    程怀默微微欠身,试探性地问道。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谨慎,毕竟这是涉及到身份地位的大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忌讳。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即便我为西隋之主,也应当以王自称,绝不能称陛下。”
    武浊一脸正色地说道。
    按照外祖父的规划和期望,他原本是要成为西隋的皇帝的。
    但是,他心中对大隋有着深厚的忠诚,这种忠诚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法去迈出称帝这一步。
    在他的理念里,西隋王,始终是在隋朝的统治之下,这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
    他希望西隋能够在大隋的庇护与统治体系下,发展自己的力量。
    成为大隋的得力臂膀,而不是分裂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权。
    “臣明白。”
    程怀默恭敬地点头应道。
    武浊这样的决定不仅有利于西隋与大隋之间的关系,也有助于稳定西隋内部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