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驷马高车停在华清宫外的庭院,华阳王后走下车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秦子楚。
    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的太子上前几步,双臂前举,深深鞠躬。
    “子楚拜见母后。”
    华清宫外的宫女、宦官、郎官都看到了,没感觉有什么奇怪。
    太子拜王后,他们见多了。
    华阳王后快走两步,扶起儿子,一脸嗔怪。
    “不是早与你说过,莫要行这些繁文缛节乎?淡了你我母子的感情。”
    秦子楚一脸歉意,连道:
    “儿子谨记,下次不会如此了。”
    华阳王后淡淡轻叹。
    “你每次都是如此说,次次的礼节都完美无瑕。”
    秦子楚扶着华阳王后向一间宫室走,岔开话题,道:
    “正要去寻母后。
    “这竖子胆大包天,竟敢殴打大舅。(注1)
    “待他醒后,我带他去廷尉府给大舅登门赔礼道歉。
    “母后看这样可好?”
    苦起一张脸,解释道:
    “子楚不是不想行家法。
    “这竖子用手打大舅,正该打断他的手臂,给他一个教训,教他学会尊敬长者。
    “可父王太溺爱这竖子了,子楚只敢言传说教,不敢动手打之。”
    华阳王后淡淡开口,道:
    “成蟜何错之有?
    “秦王印在手,如王上亲临。
    “是我那兄长有眼无珠,看不清形势。
    “莫说只是打的重伤濒死,便是直接打死,我兄也是做作自受。”
    秦子楚的脸涨成猪肝色,扶着华阳王后进了房屋。
    “母后稍待。”
    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华阳王后坐在一张铺有藤席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雍容华贵,意态冷凝。
    在这个天下,她只剩下一个亲人。
    长兄,华阳不飞。
    很快,她听到了隔壁传来太子的咆哮声。
    “逆子!还有脸睡!看你干的好事!滚起来!”
    扑棱棱一阵杂乱声响,太子单臂夹着嬴成蟜推开门,强按嬴成蟜跪在地上,面向华阳王后。
    “母后息怒,我这就带着竖子去向大舅赔罪。”
    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就被强制开机,拐带而来的嬴成蟜身无寸缕,什么都没穿。
    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已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视线对焦,他看到一张带着高高金冠的面孔,贵气逼人,正是他的大母,华阳王后。
    认出来人,他也就没在意。
    大母是长辈,跪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昨天他拿秦王印拍老廷尉的时候,就做好了被王后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准备。
    虽说是廷尉敷衍他在先,但这个世界不是一切都讲道理。
    他没那么幼稚。
    今生他七岁,前世他死的时候二十八岁。
    “大母,成蟜错了。”
    他干脆利落地喊着,拱起双手,微微低头。
    呆滞。
    他看到了自己的二弟。
    昂着头,雄赳赳。
    少年童子火气旺,过了清晨亦勃发。
    一瞬间,他懵了。
    耳朵听不到声音,鼻子闻不到气味,脑子无法思考,身体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只有眼睛依旧看得到。
    全天下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有他眼中的二弟。
    华阳王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样的结果她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