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后方塌陷。

    不是山崩，也不是界毁。

    是整个“过去”，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吞没。

    回头的一瞬，只见天地在坍缩，时间在回卷。

    空气、尘屑、碎光，全被往里吸。

    连“声音”都被吞没。

    “——渊寂！”林凡的瞳孔猛缩。

    那是时间规则塌陷后留下的鸿沟。

    不可跨越，不可回望。

    天地在她面前缓缓塌陷，白焰光幕尽数被抽走，只剩下无色的寂。

    瑶光扑上前，却被猴王一把拎住。

    “别过去！”

    “素心姐，你在哪，你回来啊……你在哪……”

    她伸出手，拼命朝那片“渊寂”伸去，试图抓住那，永运也不可能抓住的东西。

    风不动，光不闪。

    素心留在那头——不见了。

    她平日话不多，却在关键时刻救了所有人。

    没人回答。

    云裳轻轻阖上眼，声音颤得几乎听不见：“她若不留，‘渊寂’会吞了我们所有人。”

    她怔怔发呆，连治伤都忘了。胸口的血光一闪，伤口再次崩开。

    猴王单膝跪地，喘息粗重。

    浑身焦痕、金甲破裂，半边身子还在冒烟。

    八戒的钉耙断了两齿，沙悟净的臂骨裂痕蜿蜒到肩。

    瑶光、云裳、织女几乎立不稳，全靠灵力吊着一口气。

    林凡抬手，按在胸口。

    血，从指缝里渗出。

    那是反噬未平的余伤。

    他静了一瞬，才开口：“素心救了我们。可……她也许救错了。”

    众人齐齐一震。

    “什么意思？”猴王低声问。

    林凡抬眸，目光冷静到近乎可怕：“她两次出手，都是在替我们纠错。”

    “纠错？”瑶光呆呆地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嗯。”林凡的声音极低，“像有人在操纵‘结果’。我们每选错一次，她都在帮我们纠正错误的分支。”

    林凡忽然有一种极冷的感觉，从脊背爬到颈后。

    那如果——再选错一次，会怎样？

    他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细想，

    身旁忽然传来猪八戒尖锐的叫声：

    “哎呀——不好啦！！！”

    众人齐齐抬头。

    猪八戒指着前方，声音抖得连钉耙都差点掉下：“俺的娘诶，我们……我们又回来了！！！”

    林凡一怔。

    猴王猛地转头。

    前方的景象——

    那片无光的虚域，漂浮的石屑，赤莲烧灼过的焦痕，一切熟悉得令人发冷。

    众人怔立在原地。

    空气冰冷得像在凝结。

    林凡的喉头动了动，声音几乎要碎：“渊寂塌陷后……我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阵死寂。

    “完了完了！”八戒忽然抱着头，声音都变了调，“这鬼地方，出不去了啊！”

    他指向前方，手都在抖，“全是那诡异的红障，靠近一点就神魂撕裂，头晕目眩！要往里闯——那指定是找死啊！”

    林凡抬头，眼底一片暗光。

    “走。”

    他咬出一个字，声音低得像在压怒，“带我们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红障——是唯一的出路。”

    “可——”织女怯怯地抬起头，轻声道，“要不先……先疗伤吧？大家伤得都太重了……”

    林凡却摇头，眸光冰冷：“不能耽搁。谁也不知道，渊寂能阻挡那群白眼多久。一旦它们过来，我们都得死。”

    风起。

    灰屑在众人脚边卷动，远处隐隐传来低沉的嚎啸，像是从深渊底下爬出的野兽。

    林凡转过身，背影被红障映得森冷。

    她纤细的手指微张，肌肤透出淡淡的莹白光泽，像一层光在她掌心流转。

    那根沉若山岳的金箍棒“嗡”地一声跃起，落在她掌中。

    指尖微颤，棒身的金光顺着她的腕骨蔓延，一寸寸亮起，气浪席卷，灵压暴涨。

    她抬手，横指那片诡异翻腾的红雾，声音不高：

    “走。”

    猴王怔住了。

    那根棒，十万八千斤重。

    即便他自己，全力出手都要借势轰击，才能挥得畅快。

    可她那双看似柔软的手，只轻轻一握，便将十万八千斤的金箍棒镇住。

    “师……师妹。”猴王喉头滚了滚，嗓音有些发涩。

    林凡转过头，望向他，唇角轻抿：“你伤的太重，这棒子，我暂时保管。”

    “等出去，再还你。”

    猴王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众人皆被她的气势震慑。

    风在她身后呼啸，金箍棒的光芒映在她侧脸上，那张原本柔和的脸，此刻冷艳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林晨姐姐……”织女轻声唤了一句，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林凡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向那片红障。

    那翻腾的雾气像是活物，低声呜咽，带着摄魂的气息。

    “素心救了我们，我们不能让她白死。”

    “从这一刻起，我带你们走。”

    她一步踏出，裙角被风卷起，整个人在血光与迷雾之间，像是踏入另一重世界。

    众人紧随其后。

    每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在坍塌。

    每一次呼吸，都有幻声在耳边低语。

    而她始终没有回头。

    灰红的雾气翻涌着，脚下的地面碎裂又重生。

    众人一言不发，只是往前走。

    风沙卷着血气，刮得脸生疼。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回头。

    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梦上，沉得要命。

    他们走得不快，但却走了很久。

    灰蒙蒙的路上，灵力几乎枯竭，连光都显得暗淡。

    他们，一步三晃，肩头伤口还在渗血。

    织女低着头，手指死死抓着云裳的衣角。

    猴王一瘸一拐，步子僵硬，金甲的裂缝里还冒着烟。

    沙悟净沉默不语，只靠断裂的灵链支撑着躯体。

    猪八戒的钉耙折断，扛在肩上，他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连走路都在打晃。

    没人再提素心。

    林凡走在最前，衣角被风卷得轻轻浮起。

    她没回头，神情冷静得近乎寂静。

    胸口的血痕被灵光掩去，但那股反噬的痛还在烧。

    那种痛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意，却也让她的眼神更明亮。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他们走了很久，久到雾气都变淡，久到脚下的碎石不再裂。

    那种紧绷到极点的心绪，也在一点点松开。

    林凡忽然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

    雾光中，孙悟空正一瘸一拐地走着，步子重得像在拖命。

    那双眼，疲惫、倔强，却还带着火。

    林凡看着，心头轻轻一软。

    他也只是……想带我们出去。

    素心的死，不能怪他。

    她抬起手，金箍棒脱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光。

    “拿着吧，当拐杖用。”

    棒子“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灰屑。

    孙悟空没有接，只是抬眼看她，目光黯了黯。

    “别管我，我自己能走。”

    他声音沙哑，带着倔，也带着愧。

    猪八戒哼哼着跑上前，一手将棒子捡起，塞到他怀里。

    “腿都瘸了还逞强，快拿着吧……盟主都发话了。”

    猴王抬眼，指节收紧，最终还是握住那根棒。

    指尖微颤，掌心溢出一丝血。

    他低头轻声道：“谢谢。”

    林凡没应，只是淡淡一笑。

    猪八戒眼尖，立刻拍了拍手，喜滋滋地嚷道：

    “哎你们看，盟主笑了，盟主笑了！”

    瑶光被他吓得一愣，眼角的泪光还没干。

    林凡还未开口，一道闷响从空中砸下——

    “吧唧——！”

    尘烟四散，一个奶凶奶凶的小男童趴在地上，满嘴碎碎念。

    “奶奶个腿的，什么鬼地方，连我都出不去，这波买卖太亏了！”

    他白嫩的脸上挂着灰，鼓着腮帮子，一副气急败坏的小模样。

    可腰间，却悬着一道人形光影。那光影虚幻闪烁，熟悉的气息一瞬间涌进林凡心头——

    是素心！

    她眸光一凛，声线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站住——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