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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县,属河南府,为洛州(东都洛阳的畿县)的一部分,归都畿道管辖。

    地处洛水与黄河交汇处,东邻虎牢关,西接洛阳,是连接关中与中原的交通枢纽,漕运和陆路运输发达。

    先帝昭陵的陪葬墓有一部分就在此处。

    此地依托洛水、黄河水运,是都畿漕粮转运节点,商贾云集。

    只有崔尧一个人知道,此地在七十年后,会诞生一个伟大的诗人,那人会在自己《忆昔》、《巩北秋兴》两首诗中提到独属于他的故乡风物。

    在一百年后,那位亲眼见证大唐兴衰转折的诗人,更是书写下了不朽名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吐尽了乱世的悲歌。

    然则,这一切都与他们这一行人无甚关系。

    做为一个转运、漕粮相关的重镇,天机阁在此地却没有什么人手,崔氏在此地也没有产业。

    于是,李承乾在出宫月余之后,终于住进了心心念念的客栈。

    客栈是亥时方才住下,裴行俭与杨续业快马加鞭,比众人提前了一个半时辰,提前赶到县中,包下了两座紧邻的客栈,这才安置了众人。

    至于其中涉及到的,将客栈中的散客撵走,或加钱或威吓,便不一一道来。

    行走江湖常有之事,巩县能住人的地方多的是,有贵人想住的集中一些,也能理解。

    只要钱上不吝啬,行走江湖的散人、商贾多半是好说话的。

    当然,裴行俭等人孔武有力的身材,以及骏马、横刀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便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看,看看,这才是江湖嘛,看看这个,楼梯上刀砍斧凿的痕迹,再看看这个,渗到桌子缝里的油污和血迹。

    小二,小二,上一壶好酒,再切二十斤熟牛肉!”

    李承乾自以为熟稔的吆喝着,行动、做派,充分贴合了他臆想中的江湖。

    但见杨续业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说道:“李家公子,掌柜的和厨子都让我撵到柴房去了,裴大哥遣人守着哩。

    你想吃啥?牛肉的话,这后厨里倒是没有。

    在下都检查过了,只有半扇豚肉,两只山羊,还有两刀鹿肉。

    鱼的话倒是有不少,鲤鱼、刀鱼、鲫鱼、草鱼、鲢鱼、鳙鱼、黄颡鱼、鲶鱼都挺齐备。

    想来这座客栈的厨子是个擅做河鲜的。”

    李承乾瞪着杨续业,不满的说道:“你囚禁人家掌柜和厨子干甚?

    这般扰民,岂不违背我等微服的初衷?

    朕还怎么看江湖……人间烟火?

    你们世家出行便是这般做派嘛?真真是见识了!”

    杨续业小声辩解道:“我和我家公子出行,从不住客栈的。”

    “呀?还敢顶嘴?那我问你,往年你和你家公子出去瞎浪的时候,都住什么地方?”

    “一般都是走水路,若真要行陆路,也都是有人接待的,实在是错过了宿头,便就近去寻找官驿。”

    李承乾摇头:“走水路有什么意思?晃的人都要吐了,无趣的很。

    你还没说,你为甚要囚禁了店家哩。”

    杨续业解释道:“那厨子是个蜀中厨子。”

    李承乾眉头一皱:“算了,谨慎一些也是好的,给店家补钱了没?”

    杨续业点头:“补了,补了,足足十金,也就您说错一句话的工夫,也就够了。”

    ……

    李承乾被噎了一下,便转移话题道:“好不容易进了客栈,却没了厨子做饭,这可如何是好?”

    杨续业解释道:“裴将军夫人、还有薛将军夫人,都去后厨了。

    一同前去的还有那个冯雪儿娘子。

    便是我家公子也和薛将军一道在宰羊。

    裴将军携诸位兄弟在客栈四周布防,许大人和褚大人刚刚梳洗好,此刻正在二楼西头客房中下棋。”

    李承乾狐疑道:“你家公子还会宰羊?”

    “看您说的,宰羊和宰人区别也不大,我家公子怎么说也是沙场悍将,杀个羊,岂不是手到擒来?”

    ……………………………

    薛礼对着崔尧现时指点,然后变为了指指点点。

    “我说兄弟啊,有劲没处使,你去耍石锁去,好吗?

    这羊死的忒可惜了,这不是咱两去年玩的劳什子锻刀大赛。

    你得顺着骨缝下刀哇,你几刀下去倒是痛快了,可这还怎么吃啊?

    内脏、骨头和筋肉、羊皮连在一起的断茬,你让为兄怎么收拾?

    你着什么急啊?放血了吗?”

    崔尧脸不红心不跳,坦然言道:“其实小弟正在琢磨一道新菜品,你信吗?”

    “你说呢?”

    “我就说薛兄最是信任小弟。”

    “滚,滚,滚,等洒家收拾完了,你自去串肉串去。”

    崔尧一本正经的说道:“说起烤肉,小弟最是在行,这羊肉串讲究一个三分肥,七分瘦,新鲜的羊肉根本不用腌渍……”

    “滚蛋,让洒家好好想想,怎么把羊毛从肉里面洗出来。”

    “那你忙,我去后厨看看去,据说娘娘要露一手,却是不可不看。”

    崔尧面带微笑,而后略显急促的逃窜出羊圈,那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薛礼苦恼的看着混着五脏的羊骨带皮带毛肉,破裂的苦胆似乎在陈诉自己死的多么冤枉。

    后厨与崔尧想象的大相径庭,在他想象中,又是娘娘,又是诰命夫人的,怕是多少有些风雨飘摇。

    便是那位可疑的小娘子,据说也是豪强家的当家夫人,怕是没有多少厨艺傍身。

    若说厨艺么,还是得看自家欣儿,人家可是泡的一手好茶水哩,想必会鹤立鸡群。

    然而,事实却与崔尧想象的大相径庭。

    当他进入厨房的时候,便见武照一手抡勺,另一只手熟稔的捻起灶台上的大盐粒,很是潇洒的甩进锅里。

    嘴里还在不停的催促着:“雪儿,葱丝切好没了?切好了,帮姐姐寻一下高汤在哪个罐子里。”

    那一端的案台上,名叫冯雪儿的娇弱女子,下刀如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将葱段直直剖开。

    而后一只手只是一卷,便将葱白卷成一卷,然后手中菜刀灵活的前后推拉,便见一条条雪白的葱丝呈现在案上。

    崔尧看着有些皱眉,这是厨艺精湛,还是刀法精妙呢?

    那葱丝一根根间距恰到好处,每一根都在一毫米左右,这女人不是嫁入豪强家的吗?

    莫非这豪强家是开正店的?

    柳氏在另一张案板上略显生疏的揉面,虽说手脚笨拙,但至少能看出底子还在,想来也是多年不曾做了,多少有些生疏。

    至于自家的欣儿与老裴家的女人,则是像两个路人一般,只会夸夸这个,赞赞那个,活像两个只会喊666的废物。

    崔尧默不作声地寻了一个案板,从吊钩上取下来一块五花肉,看了一眼才暗道:“这才是食材应该有的样子么,带毛的算个什么食材?超市里都没卖待到好吗。“

    想罢,也不用菜刀,从腿上拔出短刀,从中切下。

    却又不切到底,及到肉皮处,短刀微微打横,只一抹,便将半边肉皮除去。

    而后调转猪肉,从下刀处逆向一般手法,将另一端的肉皮除掉。

    褚欣儿看在眼中,异彩连连,语气夸张的说道:“夫君,你还会厨艺?”

    崔尧自信的说道:“那是自然,论起厨艺,某家一生不弱于人!”

    “那你要做什么菜呢?”

    “回锅肉吧。”

    褚欣儿疑惑的说道:“家中吃的回锅肉不是不去皮吗?”

    崔尧怔在原地,手中不自觉将肉皮拿回来,试图贴回在猪肉上,只一瞬便放弃了这个愚蠢的选择。

    随即平淡的说道:“我这个是隐藏菜谱,家中厨子都不曾知道的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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