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村是王姓人世世代代聚居的地方,民风淳朴,多少年了,从没发生过私通生子、乱了人伦这种道德败坏的事。
村长父亲是前朝的秀才,对家里小辈的道德约束最是严格;耳濡目染之下,村长行事也是一板一眼,对这种乱了纲常的丑事最为深恶痛绝。
前世,黄老汉被逼着主动担下了所有,原本还怜惜他老实本分的村长对他的妥协失望至极,遂不再关注他。
“不是的不是的,村长莫要听他胡说!”
黄母疯了一样冲上前去,却被黄老汉那眼中噬骨的恨意惊得定在了原地。
“村长——”
黄父脸色惨白的看着四周指指点点的乡亲,有心想说什么,却被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黄建民给打断了。
黄建民才七岁,却已经知道可以毫无负担的使唤黄老汉这个任劳任怨的舅舅。
“姥爷,大舅和娘啥时候成亲啊?我要买小人书和弹弓!让他给我买!”
小小的孩子本应该纯洁无瑕的眼神里充满着自私且恶毒的蔑视,那是从他姥姥姥爷和母亲身上学来的。
村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漆黑来形容了;在他管辖的王庄村,差点就要出这种乱了人伦的丑事,即使不姓王,可说出去,也是他们王庄村的事!
“黄进军!”
村长没去看黄母和黄建民,连名带姓的喊了黄父的名字。
黄父的脸色顿时完全衰败下去,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老汉的泪已经流完了,冷眼看着这一家四口。
完了吗?还没完!
“村长,麻烦你开张介绍信”
撑着铁棍站起身,黄老汉抹了把眼泪,对着村长说道。
村长惊讶的扬起黑白参半的粗眉,“介绍信?”
如今已是八几年,对人员流动的管控不比以前严格。
镇上、大队之间本就用不着介绍信;县上的招待所也不怎么看这个了。
能用上介绍信的,怕是.......
村长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对着黄老汉颔首,“待会跟叔回去”
黄老汉沉默的点头,之后,看了看四周低矮围墙上的乡里乡亲,还有这个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家,突然双膝跪地,对着黄父黄母重重磕了三个头。
全场静默,只听黄老汉破碎的声音响起。
“这三跪,谢爹和娘两年多的养育之恩”
“儿当牛做马了二十多年,也算对得起养我两年的粥饭了”
黄父心头一震,“不!小汉!听爹说——”
黄母却已然尖叫出声,“跪几下就想还恩?做梦去吧你!”
“老娘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就得当牛做马一辈子报答我!”
扭曲的面孔毫不掩饰对黄老汉的狠毒和蔑视,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趁手的、毫无思想的工具,应该乖乖的任由他们使唤到死。
黄老汉毫无波动,就着村长伸过来的手再次爬起来,眼神坚定的盯着村长,“叔,我要改姓王,就请您,”说着,看向四周,“还有乡亲们做个见证了!”
黄家是外来户,根本没有什么族谱之类的东西;但这里是王庄村,王庄村多的是没有后代和香火的坟堆。
他黄老汉,余生宁愿侍奉一堆荒坟,也不愿在背着这个“黄”姓!
村长震惊了,而后就是狂喜,拍着黄老汉干瘦的肩膀,嘴里止不住的说着“好”。
他们王姓在战乱中损了不少族人,祠堂后面的荒山上孤坟遍地;族人少,当年大灾害抢水时,可吃了不少苦。这几十年休养生息繁衍子嗣,却远远达不到鼎盛时的半数。
有人自愿来壮大他们的族谱,何乐而不为?
没有人去管黄父的挣扎和黄母的谩骂,村长带着黄老汉来到王家祠堂,请出族谱,把黄老汉记在了一个英年早逝的王家人名下。
在取名时,村长并没有根据辈分来,而是征询了黄老汉自己的意见。
黄老汉前世根本没有上过学,只跟着扫盲班认过几个字。
前世绝望的徘徊在桥洞下时,墙上的标语久久的印在他的脑海中。
“解放”
王解放一锤定音,“就叫王解放”
他终于将自己从绝望中解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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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姓后,王解放从黄家搬了出来,暂时搬进了村里空置的谷仓。
黄家的一切都是他用汗水挣回来的,他把存款以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包括那天砸坏的都给带走了,任凭黄家人如何咒骂、如何哀求也不为所动。
黄家的臭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黄梅本就有个克夫的前科,现在又不知道上哪乱搞怀了娃,一拖二,哪个大冤种敢娶?
嫁不出去,黄梅只能在家熬着。
从前黄家的所有事都是王解放包圆了,家里家外都是王解放操持;现在没有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在,黄父黄母又是懒惯了的,黄梅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家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个个都不事生产,怎么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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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黄父黄母只能咬牙侍弄土地,好歹不能让自己饿死。
终于,在孩子满六岁时,黄父黄母托媒人在隔壁县找到了个不能生的男人,匆匆忙忙带着孩子嫁过去了。
那男人天生生不出孩子,前妻蒙在鼓里喝了多年的苦汁子,得知真相后大闹一场,把事情传遍了十里八乡。
无奈,男人只能往隔壁县打听。黄梅就被拿了厚红封的媒婆介绍给他了。
不过,婚前,男人也留了个心眼,私下里悄悄托人来王庄村打听,为什么黄梅要急着嫁那么远。
王庄村不乏嘴碎的,把老黄家干的丑事都给抖落了出来。
男人结婚那天脸都是黑的,只接受了黄梅和黄建设,十来岁的黄建民不许进家门。
婚后黄梅的日子很不好过,男人一家知道了他们黄家的德行,根本不让她掌家管钱,权当娶了个老妈子;而两个拖油瓶更是小小年纪就要跟着下地干活,不然没有饭吃。
黄父黄母病怏怏的,黄梅不敢反抗,带着孩子咽下了所有委屈。
黄建民从小就是小霸王做派,让他下地干活还不如打他一顿。
没有人供养他,黄建民整天无所事事偷鸡摸狗,活成了村里人人厌恶的小混混。
进入九十年代,黄建民在县城与人斗殴时,伤势过重,曝尸街头。
黄父黄母早已作古,黄梅被男人一家拘着,想去看最后一眼都不能。
黄建设长成了畏畏缩缩的性子,为男人一家付出了一切,无儿无女的,最后也落得个被抛弃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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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解放把不好带走的东西都暂存在村长家,拿着介绍信,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在南方,王解放从最简单的服务生做起,一路升级打怪,成了人人尊敬的房地产大亨。
十五年后,王解放回到王庄村,有好事者拿黄家的惨状邀功,王解放不在意的笑了笑。
嘴上说着早就不在意了,可心里却是又痛快又唏嘘。
要是前世的自己早些醒悟,也不会生生蹉跎了一辈子,老了落得个饿死桥洞的结局。
不过,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这一世的自己离开了那群吸血鬼,活出了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而他才五十岁,下半辈子还很长,他会过的更加精彩,才不负重来的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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