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这个封号史上不止一人拥有。

    柏起，乃大奉国武安君。

    里牧，为昭国武安君。

    柏起为将时，东征西战，无人可敌。

    里牧挂帅昭国大军，阻断他破竹之势。

    不得以，柏起使用离间计，昭王换帅并赐死里牧。

    不久后，昭国亡。

    “里牧，他怎么会在这里？”柏起问道。

    众人更是满心疑惑。

    就算当年他没死，也应该早已寿尽终寝。

    毕竟，他生活的时代距今三千多年。

    就算是陆地神仙，寿元也早该耗尽。

    柏起等人能活到至今。

    是因为，赢皇用十八金人将他们封印雪藏，三千年后才唤醒。

    不知，里牧是以何手段存活至今。

    ……

    夜，漆黑如墨。

    以六皇子等人的修为，视物与白昼无异。

    里牧白袍飘逸，如同中年书生一般。

    黑色布鞋踩着树尖，行云流水般，来到陵山前。

    修长身影，最终停在一株十数丈高树尖，遥对被斩去一角的山体。

    陵山那一角，正是前日周逸为逼问赢皇而被斩掉。

    赢皇陵宫的气息，从此处若有若无的散出。

    里牧的目光，牢牢锁定山体之下的陵宫。

    仇恨，从眼眸中渐渐升起。

    如同几乎微不可见的星火，慢慢壮大，壮大……

    最终，燃成熊熊烈火。

    “赢皇，我来了！”

    里牧声音平静，内里却蕴含万千仇恨，化成一记音波攻击，杀向深埋地下的陵宫。

    寂静。

    陵宫如死寂静，并无半点回应。

    霍无病等人，目光露出疑惑。

    赢皇真在地宫中，为何对里牧的挑衅毫无回应。

    这，与传说中赢皇不容亵渎的脾气大不相同。

    几人的目光，一起聚向柏起。

    柏起摇摇头。

    之前，他只接到过大奉龙辇传令。

    赢皇陵宫，他还是第一次来。

    里面没有人，他又哪里知道。

    “哼！”

    里牧冷哼一声，举步踏空向陵宫走去。

    从树尖，到掩埋陵宫被破坏的山体。

    黑帮布鞋有力踏出，步伐轻盈平缓，一步步走低。

    逼近陵宫三十丈。

    里牧的脚步，慢慢趋缓。

    似乎，每一步都遭受巨大压力。

    只有前脚踩实之后，后脚才沉稳跟进。

    楚霸王等人，看向斜上方。

    他们远远旁观，均已感受到来自陵宫的巨大压力。

    被针对的里牧，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距离陵宫二十丈。

    里牧的身影，已经与魏青等人齐平，正一步步走向低处的陵宫。

    “嚓！”

    脚步迈出，空间轻微震颤。

    这一步，仿佛踩上初冬薄冰。

    里牧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足见其承受压力之大。

    越接近陵宫，承受压力必然更大。

    三分之一路程，已经如此吃力。

    众人直觉，里牧恐怕很难攻入陵宫。

    更何况，地宫中还有赢皇以逸待劳。

    他，可是堪比柏起的陆地神仙大圆满。

    “里牧将军。”

    六皇子拱手劝道，“三日后，大乾与赢皇决一死战。”

    “我大乾必斩暴君，将军何不暂缓一二。”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谢！”

    里牧目不斜视，继续前行。

    “踏，踏……”

    步伐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

    黑帮布鞋踩下，山川大地轻微抖动。

    魏青轻轻摇头。

    按照这势头，里牧连陵宫边缘都走不到。

    更别说，攻进地宫手刃赢皇。

    “昭国早已被灭，里牧为何现在才寻赢皇报仇？”

    二皇子心中不解。

    众人同样疑惑。

    按说，三千年前他有更多机会向大奉朝复仇。

    为何，偏偏要在数千年后来找赢皇算旧账。

    “生，死之灵。”

    “死，生之元。”

    “生之必死，犹昼必夜。”

    ……

    新燕初啼般的诵读声，在山间回荡。

    逸王府马车，踏破黑夜疾驰而来。

    四匹骏马，齐齐驻足，堪堪停在里牧身前。

    《冥经》诵读声，戛然而止。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周逸的声音，从马车传出，

    “有用之身，弃之如敝履，岂非可惜？”

    黑帮布鞋，在虚空中轻轻抖动，牢牢踩实后，停止继续向前。

    里牧抬头望向马车，脸庞闪过生无可恋的表情，道：

    “有用之身？”

    “为将者，无土可守，无家可归，何为有用！”

    胡蝶如白衣仙子，从马车走下，道：

    “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值得将军留恋之物？”

    “留恋……”里牧喃喃道。

    看一眼走下马车的周逸，他的脸庞，浮现一抹温馨。

    “我杀赢皇，就是为了她。”

    目光投向虚空，里面仿佛看向三千年前。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周逸和胡蝶倾诉。

    “我与她。”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父母欢心，订下儿女婚约，相约及笄后相见。”

    “之后，我随军连年征战。及笄之后，便未曾相见。”

    “她，追寻军中，我却追杀敌军千里之外。”

    “待我解甲归田，方知，她被赢皇掳去，不甘受辱自缢。”

    “死前，她唯一愿望，就是能与我相见。”

    片刻之后。

    收回目光，里牧向周逸拱手，致谢道：

    “幸而，皇太孙毁赢皇陵一角，在下方能寻到仇人所在。”

    “生，不能见佳人。宁死，必复仇！”

    ……

    黑帮布鞋，再度向前，向下，一步步迈进。

    “轰，轰……”

    每一步踏出，脚底便裂开蛛网般的裂纹，虚空为之破碎。

    巨大压力之下，里牧脸庞涨红。

    殷红血珠从肌肤沁出，凝结成颗，滴落脚边。

    陆地神仙精血，滴落蛛网般裂开的空间，摔成一枚枚殷红花朵。

    “轰！”

    一步踏下，一片蛛网，一朵殷红艳花。

    一朵……

    一朵，一朵……

    一朵，一朵，一朵……

    最后十丈距离。

    黑帮布鞋碎裂，化成丝缕飘落而去。

    俊逸白袍，不堪压力撕开数道豁口。

    里牧艰难站稳双脚，抬头看向眼前的陵宫。

    “他，已力竭。”柏起摇头。

    声音中，充满遗憾，以钦佩。

    现在，再想放弃，已无可能。

    他们都看得出，里牧很难逼近赢皇陵宫。

    里牧自己，必然也心知肚明。

    然而。

    为了未见面的未婚妻。

    明知不可为，亦必为之。

    他不是非要杀赢皇，而是必须要有为未婚妻复仇的行动。

    为的是，尝还她想见、又一直未见的遗憾。

    胡蝶心中不忍，揪揪周逸衣角。

    眼神中，充满哀求。

    她相信，周逸出手，一定能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