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清晨七点。
“嗡嗡嗡~”
电风扇的嗡鸣在宁静的卧室里响了一整夜,吹出柔和清凉的风,拂动床上凌乱的白色睡裙和墨色秀发。
“开颜……起来了,今天第一天上课。”
刘晓莉从睡梦中醒来,撑着修长的玉臂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习惯性的推攘着枕边人,语气慵懒,声音柔软甜糯的喊他起床。
昨天下午,程开颜来学校接她回家时,就提到过昨天因为迟到被小姨训了一顿,还说要是以后再迟到,就到后面站着。
于是刘晓莉一边笑话自家对象,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事,打算每天敦促程开颜早起。
其实之前,这家伙还很勤快,每天五六点钟起床,然后出去锻炼身体。
只不过今年这大半年,这家伙都玩懒了身子。
再不好好督促一下,指定要成北师大的刺头学生!
搞不好小姨还得牵联自己。
想到这儿,刘晓莉不禁莞尔一笑,然后转头一看,发现程开颜居然还在睡,眼睛都没睁开,顿时柳眉倒竖。
“你这家伙,可不就是刺头吗?”
晓莉同志张开手朝着程开颜扑过去,一整个上半身压在他的身上,嗔道:“快起来,大懒虫,太阳晒屁股了!别一会儿又迟到被小姨罚站了!”
“哎呦!你干嘛?好重啊!”
别看着晓莉同志的身子轻飘飘,柔柔弱无骨似的,可陡然落下来,程开颜还是被压得闷哼一声。
一睁眼,就看到自家未婚妻明媚可人,气色粉润鹅蛋俏脸近在咫尺。
“程、开、颜……你说谁好重呢!!”
晓莉同志听到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水润润的杏眼瞪着程开颜,伸出两只粉白细腻的小手揪住他的脸,把脸肉往两边扯,脸色不善的威胁道。
看着挺吓人的,但程开颜一点都不疼。
晓莉同志才舍不得,她留着力气呢。
不过这姑娘在暑期里,疏于锻炼,吃得又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程开颜抱着她的时候,都感觉到一点肉感,尤其是饱满挺拔的小臀,的确长了点肉,丰盈了一些。
这段时间,可没少找他哭诉,马上要开学了,结果又长胖了该怎么办!
其实也就堪堪一百,现在的晓莉同志,还是属于偏瘦的那一类。
“我是说……”
程开颜被这姑娘揪住了脸,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我的意思是……晓莉姐你胸口好重,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真的?”
刘晓莉撑着手臂坐在程开颜的肚子上,将信将疑的下意识低头撇了眼自己单薄睡裙,宽松清凉的领口下,只被小背心包裹托起的乳儿。
“千真万确!”
程开颜点着头,抽出被白皙滑腻的大腿压住的手,像是佐证一般伸了过去,托起女孩绵软挺拔的雪峦掂了掂。
动作既迅速到让刘晓莉反应不过来,又轻柔到不会弄疼她。
于是感受到心口异样酥麻的晓莉同志顿时身子绷得紧紧的,呆在了原地。
程开颜把手收了回来,还一脸意犹未尽的嗅了嗅手心里的余温和奶香,肯定道:“我试过了,晓莉姐,是真的!”
“流氓!!”
刘晓莉回过神来,看到程开颜还在嗅着什么的涩涩模样,立即涨红了脸,羞不可遏的惊呼出声。
随后,一通粉拳噼里啪啦的打了过来。
还别说,小拳头速度很快,就是力道软软绵绵,一点点疼。
程开颜被动的享受了一番粉拳按摩。
小两口打嬉笑打闹过后,早起的睡意顿消,连带着心情都轻快愉悦许多了。
程开颜和刘晓莉起床换好衣服,在镜子前动作神同步的刷牙洗脸。
“咔嚓!”
然后二人拿好随身物品,出门。
由于到了白色相……上学的季节,他们就不在家做早饭了,没那个功夫。
两人在附近的街上点了两碗馄饨吃。
“开颜,我吃不完,还剩下这些你吃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程开颜说她重了,这会儿刘晓莉吃了才不到一半,就放下勺子不想吃了。
“吃不完?真的假的?”
程开颜笑吟吟的反问。
他心里一万个不相信,关于晓莉同志的饭量问题,他早在去年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别看晓莉同志长得纤瘦高挑,但她可是练舞蹈的,每天的运动量比程开颜都大。
饭量压根不可能像那像小鸟胃的娇弱小姑娘一样。
“当然了!你居然不信我!”
听出自家小程同志语气里的质疑,刘晓莉脸不红心不跳哼道。
“行,减肥归减肥,不能真让自己饿到了,上学练舞运动量大,过段时间就瘦下来了,别急。”
程开颜无奈把她的碗端过来,叮嘱道。
“知道了啦!”
刘晓莉温顺的点头看他吃饭,然后随手拿起他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微笑道:“这个我就拿走啦,女同志喝热水比较好,你就还是用茶缸子吧。”
“随你,早知道多买几个了。”
……
吃完饭,程开颜就立马把刘晓莉送到北舞去,然后调头回北师大上课。
今天一二节有课,而且还是小姨的英语课。
他一路风驰电掣到教室,发现还没打预备铃,里面已经坐满了同学,都在安娜静静地看书预习。
而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罕见披散着一头秀发的蒋蒋婷已经坐在讲台上等候上课了。
看到程开颜踩着点儿进来,蒋婷的目光立马看了过来。
“哈哈。”
程开颜迎面一笑,挥挥手示意一下。
本来打算坐后排的划水的,不过考虑到这是自家小姨的英语课。
他只好找了个第三排的空余位置坐下来,周围的一圈同学下意识看过来,露出惊喜的笑容。
“小程老师早上好啊,你也来上课啊。”
坐在他旁边的同桌,是个长得很娇小清纯的女同学,不知是紧张了还是怎么了,说话有些磕磕绊绊。
“是啊是啊,同学你是来做什么工作的?”
程开颜下意识反问,结果把小同桌问蒙了。
他笑了笑,转而掏出英语书认认真真的开始预习单词。
现在他们还没有分专业方向,要等到研二年再分。
第一年学习的就是公共必修课和专业基础课。
像英语,政治理论课,中国古代汉语,现代汉语这些。
不多时,铃声响起,正式开始上课了。
“现在开始上课,考虑到大家的英语基础,本人会尽量简化口语。”
身材高挑,拢着黑色连衣长裙的冰山美妇教授,手里拿着一根翠绿的竹条抽了抽讲台,将学生们的视线都聚集过来。
这才用平静的眼神一样扫过教室里的学生,声音冷淡的说:
“不过我希望大家在课堂上只使用英语交流,这一点很重要,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good……”
蒋婷微微颔首,拿着书正式开始上课。
“这是早上从办公室旁边的竹林里刚摘的吧?”
程开颜在底下一边听,一边盯着她手里的教鞭小声嘀咕道。
不过很快,他就被一脸严肃郑重,有着教书育人气质的蒋教授所吸引。
不得不说,这大半年没有上她的课,现在陡然上一节,还真一种别样的动人。
老师老师……
上午两节课在蒋婷如冷玉碰撞般的美妙嗓音,和一连串语速极快的伦敦腔中度过。
程开颜听得有些吃力,一知半解。
教室里不少从高等学府毕业的年轻人们更是听得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毕竟英语是八十年代学生的普遍弱项,研究生也不例外,他们顶多笔试厉害点,口语99%都是菜鸡。
一下课,大家就抱怨起来了。
“我特么跟听天书一样,听不懂。”
“不过蒋教授的口语也太流利,太好了吧,不愧是出国留学的高材生!”
“伦敦腔,很纯正!”
……
程开颜和蒋婷自然将这些话听到耳中。
二人回到办公室休息,蒋婷坐在沙发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程开颜就一边喝着茶,一边偷瞄她。
最后把美妇看得不耐烦了,抬头给他了一记冷眼。
“怎么了这是?”
程开颜笑了起来,打趣道:“蒋教授还是太年轻了呀!没什么经验呀!”
“……嗯!”
美妇面无表情的盯着程开颜看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嗯了一声。
程开颜有些感慨,难得看得这个性子冷傲的女人低头,居然是因为第一次带研究生上课的课堂效果不好吗?
还真是符合小姨的性子啊。
“好了好了,您还是太高估国内研究生的英语水平了,接下来,慢慢调整就好了。”
程开颜起身走到美妇身后,一边帮她揉按酸胀的肩颈,一边温声安慰道。
“你觉得一半英文,一半中文怎么样?简单的用英文,难一点的就用中文……”
“可以啊,他们再听不懂,就是他们的问题了!反正小姨您今天讲的我能听得差不多,就是您的语速太快了,我有点吃力。”
“看来去年我给你制定的备考计划,还是有作用的。”
蒋婷很快就意识到这大概是自己的功劳。
“当然啦!”
随着程开颜安慰,美妇的情绪也渐渐明快起来。
两人坐着喝了会儿茶,就回到座位上工作学习。
程开颜在琢磨着《赎罪》该投给哪家出版社,《人民文学》还是《收获》?
他现在只考虑这两个国刊。
为什么会考虑收获?
自然是因为《收获》大本营在上海,上海又是《赎罪》大部分故事的发生地。
《赎罪》涉及到民国,抗日战争,国民党军队。
尤其是它触及到当下环境的一个共识,甚至是违背。
这个共识就是,国民党军队都是坏的,都是反动的。
甚至在如今的近代史学界中,主流观点也是这样认为的。
总而言之,程开颜上次因为《芳华》被扣帽子之后,有点ptsd了。
“小姨,你说我那篇《赎罪》是投给《人民文学》还是《收获》?”
遇事不决,程开颜索性直接问小姨。
“收获吧,《收获》由巴老坐镇,向来以开放自由的文学氛围著称。这一点很重要。”
蒋婷是知道程开颜那篇已经完结的《赎罪》是什么内容,毫不犹豫的说。
“好!那就听您的!”
程开颜不假思索的在稿件信纸上写下收获的联系地址,然后装可怜道:“要是过不了,我的心血就白费了。也没有稿费拿,没有稿费就无法生活了,到时候就只能你养我了。”
“呵呵!”
蒋婷听到这话,头也不抬的冷笑一声:“你去找晓莉吧,她是你媳妇儿,让她养你,她有钱。”
哼!这时候知道找我了?
早干嘛去了。
“……”
程开颜咂舌,开个玩笑,咋还吃上醋了呢?
转移话题道:“姨,跟您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您生日呢!”
“不到两年。”
蒋婷终于忍不住抬头剜了他一眼,严谨的纠正道。
“约数而已,生日呢生日呢?”
程开颜摆摆手,追问道。
“九月十日。”
蒋婷平静的回答。
“九月十日!?”
程开颜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去年的九月九号,下午两点他才从南疆省医院的重症病房里醒过来。而且,那天晓莉姐本来是要去人民会堂表演舞蹈的。
第二天的九月十日,因为他的苏醒,小姨,晓莉姐,婉姨他们也都陪着他做了一天的详细检查。
小姨的生日,自然无人提起,也无人在意过问。
想到这儿,程开颜看向面前的平静的女人,有些歉疚道:“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小姨。”
“我不过生日。”
蒋婷轻轻摇头,凝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以及内里涌动的情绪,知道他一定是回想起了去年的那件事。
他连夜赶路救下了自己,还因此遭受了重伤,他的身体,又怎么是生日能够比拟的?
况且她自母亲离开后,就再也不过生日了,都几十年了。
这些对蒋婷来说没有意义。
“以前不过不要紧……但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不会缺席,我想给你过。”
程开颜眼神温柔似水,但话却很坚定。
“……”
蒋婷听着他的声音,在心尖如风盘旋。
她的心是一座冷漠空洞的冰谷,此时却有种异样的,发烫的情意在心中回荡。
让她觉得胸口有些沉重,喘不过气,像是有某种事物破壳而出。
蒋婷咬着唇,平复情绪,最终澹澹道:
“随你好了。”
“嗯,我会准备一个你意想不到的的礼物的。”
程开颜欣慰的笑着点头。
对于童年缺失太多东西,情感,陪伴的人,即便弥补也回到从前圆满的状态。
但空着不管,是伤自己最深的做法。
他愿意填补她的心,永远。
……
陪着小姨吃过午饭后,程开颜带着公文包出去了。
首先去把《赎罪》寄了出去,其次,则是上街寻找老式的木匠店。
对于檀木芯制成,梳齿上绘有经文的宝贵木梳,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够修补的。
最好是从前清廷宫里的木匠。
但木匠与木匠之间有着很大的不同。
做家具和做首饰,当然不同。
程开颜找了一个中午,也没找到,最终还是跑到之前定做家具的地方问了下。
刘师傅修不了,但他们家九十岁高龄的老爷子能修,看在上次那笔大生意,还有这把断掉的木梳的确十分珍贵的份上,他愿意托请老爷子修复。
“那就麻烦您了,最好是在九月九号前修好,我急着用。”
“这个修起来挺快的,就是经文麻烦点。”
离开木匠铺。
程开颜又去了趟校尉胡同,看望了下住在距离梧桐院不远的姐姐林清水。
下午陪着她去了趟少年儿童基金会,搞定入职和熟悉工作,顺便见了下冰心老师,就回来了。
有他带着,上面有冰心老师看着,姐姐就不会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