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几片乌云，大雨滂沱，打在树枝上，哗哗作响。
楚笑笑背着温舒，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奔跑，裤脚满是泥泞，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
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挡住视线。
“小舒，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
一边奔跑，楚笑笑一边呼唤温舒的名字，肺部好像火烧，让她有种强烈的眩晕感。
可她不敢停下，因为她一旦停下，温舒将失去最后的活命机会。
“来个人，求求你了，来个人吧。”
楚笑笑不断祈祷。
这种天气市区车辆都很少，更不用说郊外了。
似乎听到她的祈祷，一辆迈巴赫从后面疾驰而来，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坐在主驾驶的是一名楚笑笑不认识的男人，对方好似认出了她。
“你是刚加入天灾之家的楚笑笑？”
“你是谁？”
楚笑笑一脸警惕，带着温舒后退。
“我叫李泽楷，最近才加入天灾之家，我听过你的事迹。”
名为李泽楷的男人，是沪市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是飙车党组织者。
之前曾搭载程实回返江省，后跟着魔术师来到天灾之家，成为一名天灾，虽然只是很普通的高危级肉体强化型天灾，但他也很满足。
正常来说，天灾之家内的天灾不能随意外出，但李泽楷已申请成为江省的联络员。
今天他外出，就是找几个江省的富二代朋友叙旧，看他们有没有意愿成为天灾，顺便飙个车，没想到遇上暴雨，只能被迫返回。
说话时，李泽楷注意到楚笑笑背后的温舒。
“这人……难道是天灾之家的君王级天灾，原天启第一主教温舒？”
加入天灾之家后，李泽楷没少打探有关天灾的信息，他成为天灾时，就是温舒赐予的他彩虹二号药剂。
“快，上车。”
发现李泽楷不似说谎，楚笑笑拉开车门，带着温舒坐了上去。
不等楚笑笑系好安全带，李泽楷已经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我知道滨海市最近的医院在哪，放心，半小时内必到。”
楚笑笑没心情听李泽楷说什么，只是不断拍打温舒的脸颊，不让她睡着。
“小舒，醒醒，不要睡。”
温舒疲倦的睁开眼睛，往楚笑笑的怀中靠了靠，似乎这么做让她感觉温暖。
“小舒，为什么要来救我？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不会伤害你，你也不会……”
楚笑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住了。
温舒虚弱的抬手，为她擦掉混合着雨水的眼泪。
“别难过，笑笑，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或早或晚，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所以，不用为我悲伤。”
她的使命，就是把楚笑笑平安带回去。
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摆布。
就算她不来救楚笑笑也是一样。
她不来，教皇也会带楚笑笑到乌托邦找她，这就是命运的修正。
与其让教皇出现在乌托邦，不如她独自解决这一切。
“窥视命运的代价，就是知道自己每天会经历什么，在什么时候死亡，就像结局注定的悲剧。”
温舒眼皮沉重的闭合。
“小舒，别睡，我们说说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楚笑笑扒开她的眼皮，语气急促。
温舒睁开眼睛，努力陷入回忆。
她与楚笑笑相遇，是三年多前，她伪装大一学生，进入滨海传媒大学时。
当时她遭遇了点意外，是楚笑笑帮她解的围。
“小舒，我记得你刚到大学里时，完全不会笑，就像一座冰山！知道学校的同学都称呼你什么吗？他们都叫你冰块美人，刚到校园，你被男生索要微信时也是一声不吭，还好我在场。”
这就是楚笑笑跟温舒初次相遇的场景。
在这之后，楚笑笑就对这位冷冰冰的美人产生了兴趣。
她经常出现在温舒身边，陪她聊天，一起逛街，渐渐温舒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原本楚笑笑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温舒竟然偷偷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没过多久，温舒就到一家名为“神奇摄影”的摄影棚当实习工。
看到温舒每天都用甜甜的笑容，面对那名叫程实的老板，她才知道，温舒的笑容并不是对她展露的。
“小舒，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特别嫉妒程实！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摄影师，我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上他？”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温舒说话断断续续，细若蚊蝇。
楚笑笑艰难的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跟在程实身边那么久，她已经明白这个男人的为人。
“小舒，你不能死，乌托邦内有很多人都喜欢程实，像叶语还有秦月组长，你走了，程实就被她们抢走了。”
别说这些人，就连楚笑笑自己，何尝不是被程实吸引，才甘愿放弃搜查官身份。
可为了小舒，她宁愿隐藏这份感情。
说实话，她现在还有点不理解温舒对程实的感情。
温舒不争不抢，也很少提出要求，只是默默陪伴在程实身边。
林佳惠出现时是这样，现在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帮程实，和第一无冕者战斗，甚至楚笑笑都不知道温舒就是天启第一主教。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袒露身份，和程实在一起，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爱会让人变得卑微吗？
程实也很奇怪，温舒为他付出这么多，他一开始却装作不认识温舒。
也不知两人之间，经历过什么。
“你说得对……程哥……天下第一帅……”
温舒眼底泛起追忆的光芒，回忆起和程实的一点一滴。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认识程实。
久到还在她认识楚笑笑之前，可惜，她认识程实，程实却不记得她。
“程哥不记得我不要紧，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经历和我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手指微微用力，反握住楚笑笑，温舒明明睁着眼，眼底的光芒却渐渐消散。
“笑笑，我不在的日子，他以后……就拜托你了。”
温舒的眼眸中，倒映着高维之门。
这里充满大量由星光构筑的命运之书，每天都有新的出现，也有旧的消失，就像一台制作精密的仪器，时刻保持着动态平衡。
此刻，一座书架上，书写着温舒名字的命运之书，上面的星光文字一段段抹除，变回星光，回归天穹的怀抱。
“小舒！”
眼睁睁看着温舒以睁着眼的姿态，微笑着死去，眼泪模糊了楚笑笑的视线。
刺啦！
跑车在雨中急停，发出刺耳的嘶鸣。
……
乌托邦。
程实捂着胸口，从病床上惊醒。
他感觉做了好长的梦，回忆起好多往事，久战带来的刺痛，还残留在大脑皮层。
然而比之更痛的是他的心。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心脏中扯出一块肉。
强撑着不适，程实扶着墙来到病房门口。
还不等他动作，房门已经打开，叶语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面对询问，叶语吞咽了下口水。
“大哥，有两个坏消息，等下你听了一定要坚持住。”
“说吧。”
程实表情平静。
他已经预感到乌托邦内，有人出事了。
但恋人的死亡，楚笑笑的失踪都不能打倒他，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噩耗，是他承受不住的。
“温舒死了。”
轰！
宛如被天雷击中，程实后退两步，一个趔趄，伸手抓住病床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哆嗦个不停。
看到程实状态不对，叶语一脸心疼，可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刚刚接到消息，温舒孤身一人前去找教皇，营救楚笑笑，最终把楚笑笑救回来，但她自己因失去天灾因子，被一把匕首刺入胸膛死亡。”
“现在温舒就在滨海市第一医院，医生们还在抢救，但……”
叶语没有再说下去。
说来也奇怪，原本她都已经忘记楚笑笑是谁了，结果听到温舒死亡的消息后，她一下子回忆起有关楚笑笑的记忆。
程实深呼吸，扶着病床站起来，他的身体突然不再抖动，眼神却变得空洞。
“这是第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是什么？”
“教皇说，要你去老地方，跟他做个了结！这一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原来如此。”
程实闭上眼睛。
他和教皇的老地方，就是记忆雪山，之前他每次读取他人关于教皇的记忆，就会抵达那里。
“确实该做个了结了。”
他的心中并无波澜，只是突然感觉人生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在异常灾害管理局时，小心翼翼隐藏身份。
创造天灾之家后，努力带领大家活下去。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他活着，身边的人却在一个个死去。
林佳惠死了，恋人也死了，现在轮到温舒了。
当初出现在他心底的声音，再次出现，嘲笑着他的无能与软弱。
如果他能早点把异常灾害管理局的搜查官杀光，再把他们的血，洒满华夏每一座城市，让所有人感染成天灾，是不是情况就会不同？
或者，如果他能早点找到教皇，将其杀死，温舒也不会死。
在他天灾化时，教皇失去力量，他完全可以利用万象支配寻找对方。
虽然教皇肯定留有手段保护自己，就像他建造了乌托邦，享受众多天灾保护一样。
但他只要多想办法，总能找到教皇的痕迹。
“承认吧，你就是在创造乌托邦，聚拢大量君王级天灾后懈怠了，你自以为偏安一隅，不参与天启和异常灾害管理局的战斗，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
“先是林佳惠，再是恋人，现在是温舒，你还想失去什么？你还有什么能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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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声音冷笑不已。
“你说得对，我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程实神色平静的像一潭湖水，在叶语不安的注视下，离开病房，走向远处。
“小妹，第一无冕者留下的弑神武装，包括之前天灾之家搜集到的天灾武装，麻烦全部拿给我。”
……
滨海市。
开心餐馆。
方子平将摆放在外面的桌子折叠起来，收进餐馆。
望着阴沉的天气，他忍不住感慨。
“唉，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看来今天是没有客人了。”
在他身后，毛开心拎着抹布在擦玻璃。
老于蹲在门口，拍死一只落到胳膊上的蚊子。
“该死，不是都冬天了吗，怎么还会有蚊子？”
街道上行人有些没有带伞的，纷纷抱头鼠窜，冲进一旁的建筑物内躲雨。
带伞的，也不愿在街道上行走。
雨下得很大，夹杂狂风，地面升起一层白雾，就像台风过境时的表现。
明明放眼望去整个世界被雨水布满，空气却闷热难耐。
在这场大雨中，一道人影迈着沉重的步伐，从远处街道走来。
这人既没打伞，也没穿雨衣。
雪白的头发在雨水冲刷下更加明亮，红色的“X”型瞳孔，也平静异常。
踏着雨水，男人走到开心餐馆前。
“你是？”
不给方子平问话的机会，男人直接将手提箱递给他。
“没时间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人会制作天灾武装？”
“抱歉，滨海市目前已经没有异常灾害管理局了，如果你想打造天灾武装，可以去千岛市。”
方子平摇头。
基于好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要打造天灾武装，天灾因子来源是什么？”
江省是天灾之家的地盘，眼前这位搜查官，该不会杀了某位天灾之家成员吧？
就在他这么想时，眼前的男人突然指向自己。
“我要打造的天灾武装，就是我自己。”
方子平张大嘴巴，随后神色恼怒，感觉遭到了戏弄。
“你胡说什么？哪有人会把自己打造成天灾武装，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伸手去推人，就在这时，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方子平，他没有胡说。”
方子平抬头，发现远处一位矮胖的搜查官走来，嘴里叼着湿透的烟，搜查官制服被雨水浸透。
看到那张熟悉的圆脸，他忍不住惊呼。
“海队？”
老于也惊讶起身。
来人正是脱离第六行动组，失踪多日的王大海。
走到方子平和于连成面前，王大海将湿透的香烟弹飞。
“答应他的要求吧，这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们好！因为站在你们面前这位，是曾经异常灾害管理局的第一无冕者，姜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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