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月色清寒。</br>在长乐宫耽搁了大半日，回到春熙宫后，绯晚累极了，从傍晚一直睡到快要夜半。醒来时觉得腹中饥饿，便要了宵夜，披衣起来填肚子。</br>文火慢炖的鸡汤加了红枣，清甜香浓，再配上松软的玫瑰糕，佐以酸笋鸭脯，并几样青翠小菜，绯晚痛痛快快吃了一顿。</br>吃饭身上发了一层汗，觉得爽利很多。</br>于是吩咐备水，大概两三刻钟之后，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去洗温水浴。</br>她身上有伤，尤其背部一道伤口又深又长，不能轻易沾水。香宜便领着两个宫女服侍在旁，帮绯晚小心擦洗。</br>绯晚伏在垫了软垫的浴桶边缘，舒服得眯起眼睛，像是偷懒的猫。</br>喃喃叹道：“饿的时候，有好吃的饭菜，累的时候，能酣畅睡觉，想洗澡的时候，有你们帮忙，我现在的日子啊，过得太舒服了。”</br>香宜不能理解。</br>“娘娘身上的伤不疼了吗？”</br>那么严重的伤口，竟然会说舒服。</br>绯晚无声笑了笑，没有回答。</br>疼是很疼，但，比起上辈子那些苦难，现在是极好的日子。</br>毕竟上辈子伤病交加，痛苦难捱的时候，可没有如今锦衣玉食的享受。</br>绯晚静静地想。</br>若是止步于此，凭着她魅惑帝王的能力，保持恩宠过奢侈生活，完全不成问题。就算来日会有山河破碎之时，皇帝奔逃出京，到别处建立临时朝廷，也有后宫陪伴。无论到哪里，她都可以当宠妃。</br>但，会甘心吗？</br>不会！</br>前世那些痛苦的过往，那些亲眼目睹的死难，以及这次京城被入侵的硝烟血火，都容不得她沉沦于富贵乡。</br>那么，就暂时歇一歇，然后继续向前吧。</br>绯晚轻轻闭上眼睛，伏在桶边小憩，容许自己稍微放纵休息。</br>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br>温热的水被侍女们轻轻捧起，洒在身上，她惬意享受着。</br>过了一会儿，侍女服侍的动作停了。</br>大概是去拿润肤的香露，绯晚慵懒趴着，等着。</br>心头却忽然觉得异样。</br>她立刻聚起涣散的心神，变得警惕。</br>脚步声近，那不是侍女们轻盈的脚步。</br>是男人的。</br>所以还会有谁呢？</br>绯晚暗暗叹息，真是一晚上都不让她休息，又得打起精神了。</br>果然下一刻，肩膀便多了一只手，宽厚的手掌，掌心指腹都有薄茧。</br>“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朕的爱妃当得起这八个字。”</br>“陛下？！”</br>绯晚身子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猛然弹起。</br>惊愕转身看去。</br>湿漉漉的眼睛盯住了来者。</br>“陛下，您怎么来了……！！”</br>芙蓉出水。</br>白皙细腻的身体前侧，便这样陡然呈现在皇帝面前。</br>水花轻扬。</br>皇帝的目光瞬间变深，凝视女子美好的身体。</br>肆无忌惮扫视。</br>绯晚这才“突然”回神，惊觉自己处境。</br>娇羞尖叫一声：“陛下，非礼勿视！”</br>噗通坐回桶中。</br>清水飞溅，她只露出脖颈以上，脸色通红，满脸羞惭和谴责地看着皇帝。</br>皇帝莞尔。</br>“哎呀娘娘，您的伤！不能沾水！”</br>旁边却响起香宜的低声惊呼。</br>“嘶……”</br>绯晚皱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咬唇忍耐。</br>“怎么了？”皇帝收了笑，关切。</br>绯晚身体在水中动了动，快要哭出来似的。</br>眉头皱得更深了。</br>看起来很是难受。</br>香宜连忙说：“陛下，我家娘娘背后的伤太重，沾了水很疼很疼。”</br>“那还不快扶她出来！”</br>皇帝伸手想要提起绯晚出水。</br>绯晚却不肯，用力往下坠：“陛下……您、您先出去，容臣妾穿衣……”</br>“……你啊！”皇帝叹息。</br>一半生气一半心疼，转身拂袖而去。</br>这个昭卿，竟如此害羞！</br>他到了寝殿等了大概一刻钟，绯晚才披着单薄的寝衣，被侍女扶着走出。步履很是缓慢，似乎每一步都需要极力忍耐。</br>皇帝见了，那一半生气也没了，只剩了全是心疼。</br>“竟疼成这样么？”</br>他快步迎上前，亲手扶住绯晚。</br>绯晚苍白脆弱的脸庞，在烛光下越发清透单薄，惹人怜惜。</br>“陛下莫担心，臣妾不疼，只是伤口稍微沾了水，不太舒服罢了，稍后一会儿就好。”</br>她的轻描淡写，却掩饰不住说话时颤抖的语气。</br>分明是疼的。</br>皇帝将她搂住，陪着她一步步慢慢挪到床边，扶着她坐下。</br>“谁让你将伤口泡水的？传太医！”</br>“陛下，不必！”绯晚连忙拦住，“大半夜的，已经过了子时，兴师动众传太医做什么。您若真是心疼臣妾，就……”</br>她轻轻咬住唇瓣，脸色绯红，眼波潋滟，“就亲自帮臣妾上药，好不好？”</br>那一副明明想要皇帝亲近，却又害羞不已的模样，让皇帝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像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更加痒痒。</br>“那朕就帮你上药。”</br>皇帝接过侍女拿来的药膏，挥退她们，亲自来服侍绯晚。</br>绯晚半趴在床头，衣衫褪去，露出整个后背给皇帝。</br>原本光滑的背部一道很深的伤口，尚未愈合完全，像是一道扭曲的红线亘在那里。</br>明明应该看起来很丑，很吓人，但不知为何，皇帝一点没觉得难看。</br>反而因为背部以下流畅收束的腰肢极其柔软，他用手指沾了药膏在绯晚后背涂抹，竟生出一些非分之想。</br>手指在伤口附近打圈。</br>一路，从肩胛，抚到了腰上。</br>“昭卿。”</br>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了。</br>“陛下。”</br>绯晚的语气，亦比平日更加温柔，“陛下的手，好暖，好有力。”</br>她伏在枕上，轻轻侧头，羞怯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男人。</br>“臣妾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您是君王，却这样照顾臣妾……臣妾受之有愧，但……但好喜欢。”</br>她轻柔的眼波勾住君王，抿了抿唇。</br>“臣妾还想要……要您再涂一次。”</br>这个妖精！</br>皇帝几乎把持不住。</br>怪不得，朝中一直有人骂她是妖妃，狐媚子。</br>“陛下，您怎么不动了？”</br>绯晚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搭在身上的薄衫随即滑落。</br>只剩了围兜。</br>淡粉色流光锦的六角围兜，织金镶边，绣着初绽的广玉兰花样，越发衬得她肤色莹洁，勾魂摄魄。